其實他既是早就想叫他父親替他要了繼母的命,就算他還未曾正經實施計劃、他父親便“善解人意”的主動動手了,這一切又一點兒都牽扯不到他,論說他只有高興的份兒。

可他怎麼就遇上這麼一個……禽獸不如的親爹?再叫他由此回想到生母是如何喪了命,他哪裡還高興得起來?

這就更別論他即便真高興,高興於他那位好繼母的日子馬上就到頭了,也萬萬不能當著親爹面前露出高興的樣子來,再叫方文安看出一點點端倪。

他便索性一直沉著臉,又嘆了幾口氣後方才輕聲道,既是郎中們都這麼說了,誰都沒有迴天之術,剩下的只是熬時間了,便看在良姐兒的面子上叫人好好服侍夫人吧。

“論說夫人是有錯,她不該在沒了身孕後還繼續瞞著,又不好好坐月子養身子,這才惹得父親又怒又痛心,還在一怒之下拿她出了氣。”

“可她到底是良姐兒的親娘,若是親娘名聲壞了,良姐兒將來如何婚嫁?”

“至於那些郎中的嘴,父親也盡管放心,只要我們家還有我在,他們必會連著封口銀子都不收、也不敢胡說八道一個字。”

“如果夫人哪日確實不行了,外面也只知道她是小産血崩沒救回來,絕不會叫父親與良姐兒受到一絲一毫的牽累。”

其實郎中們的封口銀子必是要給的,還得多多的給,方麟之所以這麼說,也不過是捎帶手將他父親敲打一番、叫方文安再一次知曉他的厲害罷了。

那些郎中之所以閉緊了嘴巴,看得可全是他方麟的面子,關他方文安一毫銀子幹系,或是一絲面子幹系?

因此上方文安最好給他老實點兒,千萬別再頻頻惹禍端了!

方文安嘆的本也不是旁的——他既然本就是個自私鬼,就算方夫人早就沒了身孕,如今又被他踹得血崩連連、連著性命都快不保了,他哪裡會在意這人死活?

他擔憂的本就是自家體面,是方夫人如果沒了,會不會有閑話傳出去,說他這位繼室夫人是他害死的,繼而又叫他再在如今的官職上坐到死都不能升遷。

現如今再聽得方麟這麼跟他保證了,他臉上的陰鬱頓時散去,甚至還掛了些許笑意,笑得是他果然沒押錯寶,說一千道一萬還得是自己親生兒子靠得住。

“這樣也好,我們家正好也能趁著夫人病了、好好關上大門謝客,也免得再有些別有用心之人前來挑唆她,不是壞了我們父子情份,便是壞了我們父子前程。”

“另外你今兒既是回來了,是不是也該抽出你的人手替爹仔細查查後宅?”

“一來查一查夫人早些日子小産了,究竟都有誰替她瞞著,該賣的賣該打的打。”

“二來也查一查今日到底來了誰,來人又是怎麼攛掇她、叫她拉著我去容府找你給蔣家求情的?”

“我就不信若是沒人攛掇,她怎麼偏偏放著月子不坐也要出門去,還連著好歹都不分、也要替外人禍害自家人了,她這根本就是不要命了!”

“再不然便是她本來就有些把柄在別人手裡抓著?她出門求情是個死,不出門求情還是個死?”

方麟心頭頓時一笑,笑自己這個好父親終於有些明白人的模樣兒了,竟然也知道今日之事必是有人攛掇或是脅迫,還願意叫他出手排查。

那他豈不是正好可以將這方府清理一番,哪怕他那位繼母還能痊癒,也再沒人敢於上躥下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