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自己的兒子,武崢的眼睛濕潤了。

“不是我誇自家小子,我那個兒子啊,從小聰明伶俐,性子又穩重,比我這個大老粗強多了,就是打小身子怯弱,磕磕絆絆地長到了十一歲。我本想著讓他繼承家業,可是三年前,我帶了全家從京城回鄉祭祖,回去途中遇上了大雪,我那小子和他姨娘的馬車失去了聯系,等找到的時候,已經……”武崢擦了下眼角,似乎需要穩定一下情緒才能說下去,“他姨娘和身邊的下人都被殺了,當地的縣官查了好幾日,卻查不出什麼,只說是遇上了山賊……盡管沒找到我兒子的屍骨,可是想他那麼小一個孩子,身子骨又不好,即使能從山賊手裡逃脫,又怎麼能抵得過外頭的冰天雪地?十有八九也是……我只是不死心,家裡也一直派人打聽他的下落,卻一直沒訊息……唉,我也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只是想著一天沒見到屍骨,我那兒子就還有可能活在世上,我都這把年紀了,也就只能靠著這點兒盼頭活著了……”

田大強被他這一番話說的,不禁也眼淚汪汪的。

可是他越往後聽,越覺得有啥地方不對勁。

三年前,那孩子十一歲,身子骨怯弱,遇上了山賊……

再想想這武崢也姓武,田大強的心裡就開始七上八下的了。

難道武崢是烏江縣武家的二房?難道吳明就是武崢丟失的兒子?

雖然心裡這麼想著,田大強卻不敢流露出來。

“武老爺還請節哀,你這麼大張旗鼓地找他,他要是活著,肯定聽見訊息就會尋你去了。”田大強安慰了他幾句,又忍不住問道,“我看你年紀也不算大,身子骨也硬朗,這幾年就沒想著再生一個?”

武崢苦笑著說道:“實不相瞞,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說著便壓低了聲音,荷花拼命豎起耳朵,也只能聽到幾句只言片語,什麼“前年打仗受了傷”,“太醫也束手無策”之類的話,隱約猜到武崢可能是失去了生育能力。

果然接下來,田大強充滿同情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對了,我們縣裡有個薛神醫,醫術挺高明的,武老爺要是多住些日子,可以去看看,說不準薛神醫就能治好呢!”田大強好心地出著主意。

武崢心不在焉地應了幾句,想是覺得太醫都沒辦法,自己就徹底灰了心。

武崢意不在此,說了會兒話,又把話題拉了回來。

“說起來,我還真是挺羨慕老弟你的,不管這輩子是窮是富,兒女雙全就是福氣啊!”

田大強是很能理解武崢的心情的,畢竟他也是快四十的時候才得了兩個兒子,之前那些年的苦楚,只有沒兒子的人才能理解。

不過他不可能當著武崢的面老老實實地說,謙虛地說道:“嗨,啥福氣啊,再有福氣也是個土裡刨食的,哪有武老爺這樣風光?”

武崢搖了搖頭:“再風光有啥用?沒有兒女,這偌大的家業無人繼承,再風光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田大強無言以對,只能舉起酒盅:“來來,不說那些喪氣話,咱倆再喝一盅。”

兩人碰了杯,仰頭飲盡了酒,武崢便拍著田大強的肩膀,醉醺醺地說道:“我是盼兒子盼得瘋傻了,看見個小子就恨不能是自己的兒子。就剛才進門之前,我瞧見你家有個十四五歲的小子,那長相跟我大侄子倒有七八分相像,我就顧不得了,上前說了幾句傻話,過了那個勁兒才知道自己是認錯了人。田老弟,你可別笑話我啊!”

這話說的,田大強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要是順著他說吧,就要說清楚吳明的來歷,這事兒他之前已經吃過一次虧了,就算現在喝多了,他也不可能再跟別人輕易說起吳明的底細。

要是不順著他說吧,又不知道該如何接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