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著酒氣靜靜坐了許久,而後神色緊繃地看向他:“我們什麼時候回長陽?”

“隨你。”他平淡道,“陛下要我新年前回去,我們除夕之前到長陽便是。”

紅衣點點頭,再度斟酒來喝。席臨川端詳她半天,突然說:“你蒙我。”

“……什麼?”她一怔,他身子稍稍前傾,雙臂壓到她肩上,和她湊得極近:“你那日說我跟你說我的事情、你就跟我說你的事情——我該說的都說了,你的事呢?”

……確是她忘了!

而他也沒提醒過,她就這麼一直忘了下去!

席臨川笑看著她,見她尷尬了一會兒,問他“你想知道什麼?”,便知自己又成功一回。

——這些日子都是這樣,許多原該直接說個清楚的話題,他會暫且留下。等到她為此事傷心時再突然提起,跟她打岔,大多數時候是奏效的。

但若說他想知道什麼……

席臨川仔細斟酌了一會兒,薄唇在她額上一觸,又將目光挪回到和她齊平的位置:“在你原本生活的那個世界,你叫什麼名字?”

紅衣愣了愣,那個名字到了口邊卻又卡住。

明明熟悉得很,又覺得太過陌生,畢竟這麼久沒有提過了。

“嗯……”她低眉猶豫著,而後抬眸問他,“我若告訴你了,你會叫我從前的名字麼?”

“會。”他篤然點頭,她卻說:“那我不告訴你了。”

“……”席臨川挑眉,“很難聽?”

“那倒沒有。”紅衣搖搖頭,膝頭在墊子上蹭著與他又坐近了些,目不轉睛道,“但那是另一個世界的我,我想把那時候的事作為一段單獨的記憶放著。在這裡,我的大半記憶和你有關,你又一直叫我紅衣……我想繼續用這個名字了,免得日後回想起來,反會覺得此前不用本名成了缺憾。”

她這樣說著,解釋得有點牽強,那份有點小心眼的思緒又並不想告訴他:不管他還能活多久,她希望他能少記住一點從前“紅衣”就少記住一點兒。於是她就這麼搶佔著這個馬甲不放,非讓他一想到這個名字、這張臉就全是她不可。對從前那位……就算是恨,也少想才好!

反正名字說到底只是個代號,對她來說,相較於留住從前的名字,還是他更重要。

“你這是破罐破摔啊……怕有缺憾所以一‘缺’到底?”席臨川哭笑不得地看著她,短一舒氣,“那你也告訴我吧,我一聽了之,不用便是。”

“哦,那好。”紅衣這才點了頭,想了想,複又追問一遍,“真的?”

“真的。”席臨川手裡的酒盞磕在她腦門上,“你的名字你自己不想用,我還能逼你用不成?”

“嗯……”她放下心來,明眸望著他,終於說了那個原以為永遠不會再提起的名字,“關溪。山關的關,溪水的溪。”

“……緣分!”席臨川笑著接話,見她面顯茫然,又說,“臨近山川觀小溪,必是美景。”

紅衣頓也啞然失笑,怔著想了會兒,也覺巧合到奇異,連笑了幾聲後紅著臉伏到他肩上。

席臨川暗鬆口氣。這個“岔”算是完全開啟了,但待得那日更近時……不知他還能不能順利尋到話題,讓她不想這些。

他們當真隨心所欲地拖到了臘月下旬才離開珺山,又是雪天路難行,回到長陽時,已是除夕一早。

途中紅衣不死心地差了人去打聽長陽有無鬧疫病,想著若先行打聽到,興許能避開。結果自然是沒有,前去打聽的人回話說一切平安,一臉疑惑紅衣為何會問這個的神色直弄得紅衣也尷尬,反讓席臨川笑了紅衣半天。

踏入長陽城門,連席府都還未到,他們就被禁軍攔了下來,來者在車外一揖:“將軍,陛下傳您進宮。”

席臨川便要下車入宮、讓紅衣席煥他們先行回府,孰料話還未說出來,便聽那禁軍又道:“陛下說請令夫人、令弟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