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提步進去,熟悉的院落讓她心中終於一松。這才從恍惚中將神思抽離出來,迎上小廝滿是震驚的目光,問他:“公子呢?”

“公、公子上朝去了……”小廝的舌頭有點打結,好生緩了一緩,才道,“唉!您無事就好。昨日您突然不見了,公子當即封了長陽各處城門,又請旨讓陛下把皇城也封了,一夜沒閤眼,跟禁軍都尉府一同找您的下落,哎……娘子?娘子您去哪兒?”

小廝緊張不已地看著目光呆滯的紅衣一步步往裡走,不難覺出她不對頭,便一步不敢放鬆地跟著。

走出很遠,紅衣停了停腳,舒了口氣:“我沒事,想回房歇著了。你先稟齊伯一聲,然後……等小萄醒了,讓她來我房裡。”

南雁苑的婢子們見她自己回來也都驚了一跳,連忙備水服侍她沐浴更衣。整個過程中,眾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敢貿然說話。而紅衣自己也沒什麼心思說話,翻來覆去地想的都是那個“紅衣”的話,一邊覺得自己無力與她抗衡,一邊又堅信……即便是無力抗衡,將傷害降低到最小也是好的。

沐浴之後,她回到房裡,在榻上躺了半刻。明明覺得筋疲力竭,卻越躺越清醒。

門聲輕響,她揭開幔帳看去,小萄正回身闔門。

“小萄。”紅衣喚了一聲,小萄轉回頭來,頷首一福:“娘子您找奴婢……”

“嗯。”紅衣點頭,坐起身來朝她招了招手,“你來。”

小萄低著頭走近了,她伸出手拉著她在榻邊落座,認真看了她一會兒,道:“你還是不要留在席府了。”

短短一句話,驚得小萄面色煞白,僵硬地望了她良久,才艱難地開了口:“您……您說過,從未想過因為奴婢傾慕公子而趕奴婢走。”

“是,我說過。”紅衣聲色平靜,握著她的手沒有放開,目光落在她幾日前因遭盤問時落了傷的手腕上,“但我仔細想了想,這樣的事……我接受不了。明知你對我的夫君有那樣的心思,我心裡總歸是不好受的。”

她說著,循循地緩了口氣:“我也不會委屈你。翰邶王次子的王子妃你也認識,我會跟她打好招呼。你過去後她會好好待你的,你放心便是。”

小萄仍在驚異中回不過神,怔怔地望著她。紅衣眼眸微抬:“你什麼都不必說了,這事由不得你。”

“娘子……”小萄眼眶一紅,掙開她的手離榻跪了下去,紅衣貝齒緊一咬,微顯慍色:“我說得夠清楚了!”

小萄剛到嘴邊的話語被她喝住,紅衣稍狠了心,暗自言說此事收拾得越利落越好,索性揚音一喚:“小萄的藥一會兒直接端來我這兒。”

複又看向小萄:“喝完這碗藥,我直接送你去王府。你若需要什麼,遲些差人給你送去。”

這是她第二回對小萄下這樣的狠心,上一回是席煥中毒,她無法不疑小萄。再之前就沒有了。

但這樣逼著她離開,總好過幾日後“紅衣”奪回了身子後故技重施——她上一世時容不下小萄,這一世必也不會的。

可小萄才十五歲,若先被藥啞、再被賣去別處,日後的幾十年不知該怎麼過。

紅衣覺得,自己縱使扭轉不了什麼大局面,這種能救的人,還是要救的。

藥在片刻後就送進了房裡來,然則隨著送藥的婢子一同前來的,還有另一個人。

“席煥?”紅衣眉頭淺皺,席煥恭敬一揖:“嫂嫂……”

他靜了一會兒,而後睇了眼小萄,踟躕著道:“我想……求嫂嫂件事。”

“你說就是。”紅衣道,語中微頓,先行將輕重說得明白,“但如是大事,你別覺得我點頭了就能繞過你兄長,必還是要和他商量的。”

“我知道。”席煥頷首,沉默須臾,抬頭望向她,“嫂嫂若不想留小萄,能不能……能不能把她差到我那裡?我也可以不留在長陽,會帶著她一併離開,不讓嫂嫂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