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紅衣自信而笑,又一欠身,道,“只有勞翁主把長陽城中出了名的‘夫妻和睦’的達官顯貴列出來,得從這裡面挑幾個來邀請。”

“好。”謹淑翁主應下,立刻拿著紙筆琢磨去了,紅衣便在這一方安靜地小間裡寫起“大綱”來。

先想明白都要表達什麼。

紅衣托腮想著自己心裡的理想婚後生活,想來想去,自己也意識到,可能太有違現在大多數人得價值觀。

比如她覺得夫妻該互相尊重、支援對方的事業,並不贊同目下“女人都在勤儉持家”、“傳宗接代才是最要緊”的說法……

這麼演出來恐怕得被拍死在臺上!

不止控制這社會的男人們不可能接受,就連女人們大概都會覺得她瘋了!

紅衣嘴角抽搐著伏案,意識到自己挑了個很難辦的命題。但又不想換,因為這“家庭和睦”的話題千百年來一直那樣要緊,各樣討論從來沒斷過,能以此為題必是亮點。

手支著頭、肘支著案,紅衣蔫耷耷地琢磨著,毛筆在宣紙上胡亂畫了一下又一下。這感覺哪是在編舞,簡直困難得像是在解微積分……

這樣的狀況竟一連持續了七八天。每一日,紅衣都是一大早就到了竹韻館,悶進房裡開始苦思冥想,一張張紙寫了又劃掉、再寫再劃掉,然後揉成一個個紙團仍在地上,每天離開時房裡都是一地紙團,進來收拾的婢子直笑侃說:“說難收拾也難、說簡單也簡單,撿撿紙就完事了,卻是很要撿上一會兒。”

第九天又是這樣,是以在席臨川來接她回府時,她幾乎是哭著撲進他懷裡。

“怎麼了怎麼了……”席臨川驚了一跳,連聲問著,手撫著她顫抖不止的後背,又問說,“誰欺負你了?”

“沒有……”紅衣抽噎著,聲音輕顫,“創作瓶頸……”

她滿含委屈、帶著哭腔時說出的話實在嬌軟,席臨川直被她這聲音弄得心裡一悸,先靜了靜神,才道:“什麼……頸?”

“創作瓶頸。”紅衣淚眼迷濛地抬起頭來,手上跟他比劃著,“那種細頸的花瓶知道麼?我感覺我現在編舞的水平到了最細的那一截上……怎麼都打不開思路,卡住了!”

他有點發愣地盯了她一會兒,忽地“嗤”的一笑。

“你還笑……”她更加委屈,咬牙怒瞪。席臨川伸手環住她,把她罩在薄鬥篷裡往馬車的方向走,溫聲勸道:“慢工出細活的事,你急什麼?若沒思路,就先歇上幾日,反正請柬也還沒發,大不了遲些再演。”

“萬一歇上幾日還是編不出呢!”紅衣欲哭無淚。他顯然不懂這些創作上的事——強逼著自己去想未必能想出來是不假,但放空自己也未必就有用。所以每遇到這種時候,當事人往往焦躁得很,不知道出路在何處、何時會出現,就像是一隻沒頭蒼蠅似的,在一隻密封的盒子裡亂撞個不停。

席臨川淡聲而笑,上了馬車後索性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攬著她東一句西一句地扯著別的事。因為話題跳躍太快,紅衣清楚地知道他“葫蘆裡賣得什麼藥”,心情卻還是好了些,不能保證明天能把舞編出來,也可保證今晚能好好睡上一覺。

“籲——”馬車驟然一停,猛晃之下二人相互一撞。

紅衣驚然,席臨川沉聲一喝:“怎麼回事!”

“公子恕罪。”外面車夫的聲音傳來,“前面有人擋車。”

有人擋車?

席臨川揭開簾子看過去,夜色下月光淺淡,只有旁邊坊門口掛著的籠燈尚可用來照明。

依稀看見兩三丈外一人抬臂攔著,看身形似是個女子,且還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