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不管他做什麼,她都半點反應也沒有,甚至再沒發出一點聲響。除了偶爾蹙眉表示出身體不適以外,整個人就和個木頭人一般,是當真病得厲害了。

席臨川在榻前木了片刻,腦中電光一閃,倏爾徹底慌了……

類似的情狀他不是沒有見過。

與敵拚殺難免有人戰死、有人受傷。那些受傷計程車兵……有時候並不是什麼很嚴重的傷,但回到營地後一放鬆下來便會高燒不退。

許多人,起初便是燒得這樣不省人事,然後……

為此喪命的不在少數!

疾步奔出客棧,他徑直奔向離得最近的醫館。

畢竟是天剛亮的時候,那醫館才剛開門,他喘了兩口粗氣奪進門去,一把拽過那郎中模樣的人就往外走。

普通人哪比得過他這武將的力氣,那已年近四十的郎中被他拖得十分可憐。看看他這一身鎧甲,知是軍中之人,又不敢罵人,戰戰兢兢地道:“壯、壯士?”

沒有得到回話。

席臨川只覺得腦中都空了,從不曾見紅衣這樣高燒過。渾身滾燙、氣若遊絲,迫得他忍不住地擔憂萬一那“遊絲”斷了怎麼辦!

“壯士……?”郎中又嘗試著喚了一聲,反被他一喝:“住口!”

這一個拎、一個被拎的情況弄得路人們紛紛駐足張望,襯得愈發像他成心欺負人了。

終於有人議論起來,指指點點的:“看樣子還是個將軍……怎的這麼不講理呢?”

他強定了三分神、稍闔了一瞬眼,看一看被拎在手裡的郎中,發覺自己這樣看上去是挺不講理的。

所以……

還是不讓更多人看到為好!

席臨川想著一屏息,使了力將那郎中拎得高了一寸。恰那郎中比他矮了不少,這麼被他一拎,腳就離了地,更加驚恐起來,大喊道:“這位壯士……小的跟你往日無怨近日無讎啊!”

席臨川鐵青著臉,大邁一步跨進客棧門檻,又徑直上了樓,進入房中才把那郎中放下。

那郎中被這陣勢嚇得哪敢多留,腳一碰地就想跑,席臨川複又把他拎了回來。

“得罪了……”他也知自己方才無禮之至,看看榻上的紅衣,心知說什麼也不能讓這郎中走,拱手深一揖,“我妻子病了,有勞先生看看。”

如果不是席臨川腰上那柄佩劍寒光嚇人,這郎中大概說什麼也不會接受他這“打一巴掌給一甜棗”的做法、不會乖乖坐下來給紅衣看病了。

郎中坐在榻邊為紅衣把脈,席臨川站在榻邊看著,眉心直蹙出一條深線。

目不轉睛地看了好一會兒,感覺好似周圍的一切都凝滯住了。沒有聲響也沒有人動,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擊鼓,撞得胸中發疼,又沒心思多在意這個。

想趕緊聽郎中說說她如何了,又希望正凝滯的場景繼續這樣凝滯下去。

——心裡無法剋制地擔心會聽到什麼不好的訊息。他終於覺得憋悶得不行,長喘了一口氣,低頭間才意識到自己的手竟一直緊攥在鬥篷上,緊張得不能自已。

“……先生?”席臨川喚聲小心,探詢著道,“她怎麼樣?”

那郎中沉吟一會兒,側過頭來瞟了他一眼,斟酌道:“應是沒什麼大礙。”

席臨川鬆了口氣。

“是勞累得太過,又受了寒,極易生病。”郎中緩緩道,“抓兩副藥,好生休息幾日便好了。別再讓她做什麼,現下身子正虛。”

席臨川連忙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