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柔已經抱著她的算盤上床睡覺了, 睡得迷迷糊糊,卻被一個宮女叫醒,當即翻了個白眼——又得裝瘋?

那宮女手裡抱著一床被子,見她醒了便放在床尾,怯怯地說:“陛下怕姑娘著涼了,特意讓奴婢再送一床被子來。還叮囑您千萬蓋好,別像陛下一樣著了風寒,現在難受得睡不著。”

苗小柔抱緊自己的算盤,往裡縮了縮, 極其緊張地回了她一句瘋言瘋語:“你、你也是來搶我算盤的麼?!”

那宮女怕她又發了瘋,打起架來自己又不能還手,連忙往後退了一步:“不是的, 奴婢是來送被子的——奴、奴婢告退。”說完就撒丫子逃掉了。

見她走了,苗小柔瞬間耷拉下腦袋, 無精打采地嘆口氣。煩死了,這一天十二個時辰, 隨時進入表演狀態,她遲早要真瘋。

倒回去睡了一小會,卻輾轉反側無法再次入眠,一閉上眼就焦慮得很。最終嘆了口氣坐起來,罵罵咧咧地披上衣服出了門。

唉……剛才不還好好的麼, 怎麼就著了風寒呢?

她越發覺得自己像個老媽子,從前操心爹孃妹妹,現在又操心起明明什麼都有人伺候的皇帝。不去看看她心裡不踏實, 那蠢蛋別又蹬被子,反複折騰了大半月都不見好。

自己可能上輩子借了他的錢不還,這輩子要被命運這麼懲罰。

抱著算盤走在長廊,守夜的宮人個個離她遠遠兒的。

她這時又想起雙鳳來,也不知她倆過得好不好,生沒生過病,有沒有想姐姐。自己管這管那,怕是一輩子的勞碌命了,鹹吃蘿蔔淡操心,可別讓人厭煩了才是。

白睢的房間燈火還未熄滅,門口毛崇之正吩咐奴才們好生守門,他也得去休息了。苗小柔搖搖她的算盤,門口那幾個太監聽見聲音便都轉頭看她這邊。

本在打哈欠的毛崇之立馬換了張笑臉:“喲,這不是苗姑娘嗎,算盤不是找著了麼?”

苗小柔:“賬本又丟了。”

毛崇之推開門,用手指了指:“那多半落在陛下那兒裡了,您親自去找找吧。”

進了屋,關了門,苗小柔就把那她抱了大半天的算盤往桌上一扔,沒好氣地瞪了眼盤腿坐在床上的白三歲:“不是風寒麼,坐著幹什麼?”

白睢揉揉鼻子,明知故問:“咦,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有沒有病死。”

“那要讓你失望了,離死還隔了三隻王八。”

“那我祝您高壽了。”

她在床前停下腳步,用手摸了摸白睢的額頭:“沒發燒,喝過姜湯了麼?”

白睢看到她來,嘴角就放平不下去,嘿嘿笑了兩聲:“實不相瞞,都是誤會。那個香爐裡的灰撲出來,害小爺打了好幾個噴嚏,正好覺得天氣有些涼,就誤以為得了風寒。”

有沒有生病,經驗豐富的苗奶奶還看不出來麼。他是不敢瞞的,立馬就招了,只是那噴嚏究竟打得厲不厲害,全由他說了算。

哦,沒風寒就好。苗小柔啐了他一口,轉身拿起自己的算盤就要回去:“呸,不靠譜的東西,害我白跑一趟。”

“哎哎哎,先別走。”少年光著腳從床上跳下來,沒敢牽她的手,倒是搶了她的算盤,“頭疼倒是有,要不你給我揉揉?”

“那些宮女太監都是擺設麼,我又不是你天生伺候你的。”

“你是我奶奶嘛。”

苗小柔笑了,倒要跟他說叨說叨:“奶奶老了,孫子不要孝順的麼。來,先給奶奶孝敬一杯茶,再揉揉肩捶捶腿兒。”

白睢厚顏無恥地把算盤藏在身後,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嘿,我也覺得叫奶奶不合適,你呀,這般照顧小爺,該說是媳婦兒才對。”

苗小柔怔了怔,一腳踹了過去:“我看你當真是豬油吃多,腦子糊了。誰的便宜你都想佔了,滾滾滾!”

話說完,覺得還是自己滾好了,於是算盤也不打算要了,氣呼呼的轉身就走。

白睢好容易才把人誆騙過來,哪容得她說走就走,一爪子抓住她的手腕:“行行行,我錯了,不該口無遮攔。小爺不過是要你陪,想你了,還不行麼。”

苗小柔揹著身子,聽了他這番不要臉的話,頓時就紅了臉:“看來該給你找幾個對的上眼的妃子了,瞧把你閑得。”

白睢拉著她不放手,得寸進尺又靠過來幾分,那語氣竟小可憐得很:“你怎麼能這麼說,關妃子什麼事,我跟你分明是一起長大的情誼,算得上男人跟女人的事麼?只是……方才呆坐著,忽然想起自己孤家寡人一個,半個親人也沒有,便寂寞得很。想著,你若是來陪陪我多好。如今你既覺得我煩,那就回去好了。”

本來紅著臉,被他這麼一說,苗小柔便一時黯淡了神色,暗自埋怨了自己一頓——瞧你想哪兒去了,三歲在外做了受氣包,日日受盡委屈也是不容易,自己不懂什麼謀略也幫不了他,陪一陪總是應該的。

遂轉回身來,斜著眼睛不屑道:“嘁,大老爺們兒的,說這種沒骨氣的話,你害不害臊。”埋汰完了他,卻沒再說要回去的話。

白睢初戰告捷,自是要乘勝追擊,露出一臉憨笑,將她拽到床邊坐下,而後揭了燈罩子,一口吹滅蠟燭。

苗小柔:“……你幹什麼?”

白睢一臉理所當然:“陪我說話啊。難不成徹夜亮著燈,叫那些壞心眼兒的一直盯著瞧?不如,就讓他們以為咱倆已經就寢了唄——就這麼說定了,今晚你得陪我聊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