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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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你喝下的藥……”
郭慧心剛說到什麼“藥”, 隨即頓住抽泣了一聲,尚未來得及接上話頭,便聽得門口傳來一聲巨響,房門被人從外頭踹開了。
竟是白睢抬腳踹開的,黑著個臉踱步而來,斜斜瞥了郭慧心一眼,冷然開口便是一句斥責的話:“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郭慧心與皇帝獨處數次,次次膽戰心驚絲毫不敢觸怒天威,被這一喝嚇得立即跪了下去:“陛下, 臣妾……只是來、來和苗姑娘聊聊天的。”
苗小柔也被白睢的神情駭得手抖,竟忘了繼續撥算盤。
三歲那個樣子好生可怕,官威……不, 是天威,讓人不寒而慄。她幾乎沒有見過白睢如此嚴肅, 只在山上被救那一晚匆匆瞥見過一個不一樣的他。
他眉宇間是森然的冷意,彷彿外頭已是隆冬, 使得他進來時沾染了渾身寒氣。明明穿的是方便蹴鞠的玄色勁衣,卻好似身著龍袍,讓她腿一軟也想跪下來磕個頭。
“朕警告過,沒有朕的允許,寧安堂你一步都不得踏出去。”
賢妃匍匐著叩頭, 臉上淚水橫流,嘴唇微微發著抖:“是,臣妾錯了。臣、臣妾實在苦悶, 只想來同苗姑娘說說話……您知道的,寧安堂四處都是丞相的人,臣妾覺得……呼吸都是艱難……”
白睢信步走上來,把劍眉輕挑,不以為意:“苦悶?大可不必,你的謝郎平安無事。他請朕代為向你轉達,望你務必等他——路雖崎嶇艱險,亦未必能圓滿無憾,但既然世間走一遭,又何妨一試。”他頓了頓,鼻腔哼了聲,又道,“這世上的可憐人何止你一個,誰不是熬過來的。”
郭慧心聽得痴了,瞬間如被點醒。
不,不僅僅是謝懷安的關心讓她重振了活下去的勇氣,而是——
是啊,誰不是熬過來的。你可憐無助,命不由己,這屋子裡三個人,誰又活得隨心所欲呢。皇帝舍了尊嚴,才掙得一條活路。苗姑娘舍了親人與安定,如今還失了心智,可她或許已爭得了她想要的。
偏偏她,生活優渥,這不滿意,那不滿意,總想要兩全。可知,她若割捨了謝懷安與那份兒善心,便能成為父親的左膀右臂,得他另眼相待。她若割捨了父親,真心實意想謝郎之所想,成為陛下的手中有用的棋子,那她或許能得到一個普通女子的幸福。
如今過得這樣悽慘,是她之過,又何必日日自苦。
她必須選一方,堅強地為自己劈開一條生路,然後活得風光無限。這是她近二十年來,從來沒有想過的,卻不過因皇帝的一句話而醍醐灌頂。
那麼,她應該選誰?
白睢斥完了她,已走到了苗小柔的身邊,手掌輕輕拂過女子的臉頰,眼底溫柔似水:“小柔,等咱們成親了,定要生好多兒女,再一起看著他們長大成人。”
他吃錯藥了?
苗小柔被他摸得雞皮疙瘩起來一身,卻並不敢躲。她現在是個瘋子呀,瘋子哪聽得懂耳邊人在說什麼,只得埋頭繼續填寫賬本,毫無反應。
這番柔情的話聽進郭慧心耳朵裡卻又是另一番味道。多麼刺耳,讓她想起自己的女兒已不在人世了,是被親生外祖父扔去亂葬崗的。
那是她和懷安的骨肉啊,她懷胎七月生下來的女兒,雖未足月,但若能及時得到救治,定然也能健康長大。
她甚至一眼都沒能見到,孩子就被調換了。幹下這等傷天害理之事的,竟然是她的生身父親。這麼多年來,她沒得到父親一個正眼,沒能得到一個肯定,這些她都忍了,如今親生女兒被害,成了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縱有再多的孝也被郭丞相的無情給磨滅幹淨了。
頓悟了。
賢妃朝地下磕了三個響頭,撩起裙擺,再站起身來時,眼底的哀傷竟已不知淡去了何處:“臣妾叩謝聖恩,今後定謹記陛下教誨,不會輕易出寧安堂了。”
皇帝“嗯”了聲,注意力都在苗姑娘身上。
她垂著頭,無聲退了下去。
房門開啟又合上,郭慧心消失在屋裡的下一刻,苗小柔再也忍不住,尖叫著跑開了。
剛才都發生了些什麼不要臉的事?若是在尋常,她定會一腳踹過去,大罵一句“滾開,惡心死我了”。可方才一連見識了三歲兩張面孔,一張陰冷無情,一張溫柔繾綣,她被糊弄得腦子犯了迷糊,不知該發個抖還是該紅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