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這下不用救了,讓這堆骨架沉水裡去吧。

倒是整個永州城一晚上知道苗家大姑娘在這裡偷漢子,被官兵撞破,覺得顏面盡失嚷著死了痛快的事。

可苗小柔被送回家的時候,滿腦子都是——燒光了好,燒光了老孃又能痛快呼吸了。白三歲啊白三歲,你可千萬千萬順利出城,要不然削死你。

這出好戲,驚動了半個永州城。

李圓剛跟著回府,就被整張臉都黑掉的苗老爺關柴房去了。苗夫人氣得兩眼一黑病倒在床,金鳳銀鳳慌得六神無主,一個照顧母親,一個照看大姐,哭得梨花帶雨,打死也想不到會出這等事。

苗小柔在床上躺了一小會兒,待整理好了心情,爬起來一掀被子,在銀鳳的驚恐中飛奔去了她孃的房間。

“娘,娘……你聽我說。”

苗夫人哀怨地望著承塵,心死了一般。那可是偷漢子啊,哪怕是被冤枉的,這輩子的名聲都算是毀了。

跪在娘床前,臉還髒兮兮的,頭發亂糟糟被火舌舔了些許,衣裳也是一言難盡。她全招了,把怎麼找到白睢,怎麼教他逃生,為什麼要假裝跟李圓茍且,又為何一把火燒了沙船一五一十全交代個清楚。

跟李圓來那麼一出是為了轉移視線,火燒沙船是為了燒掉白睢存在過的痕跡,娘,您女兒沒偷漢子,別氣了。

苗夫人又能說什麼呢,一口接一口嘆氣。

苗夫人緩了過來,苗老爺卻氣得哐當摔了茶碗,指著苗小柔的鼻子罵:“你們是青梅竹馬,過命的感情,你們好的很!好好好……當初讓你嫁你死活不嫁,現在又提著腦袋救他。你倒不如燒死算了,一旦東窗事發,我們兩個老的反正也活夠本兒了,你那兩個妹妹該怎麼辦!”

金鳳銀鳳:“……”不敢說話。

苗小柔撅著嘴:“不會的啊,什麼都燒了,能查出什麼啊。”

苗老爺真想上去踹她一腳,鬍子顫顫氣到發抖,可最疼的女兒又從來捨不得打,沒辦法,最後用手狠狠戳她一腦門兒上,戳得她差點兒倒載過去:“你當官兵是傻子?他們是寧可錯殺不會放過一個的閻羅王!我們與白府比鄰,日子本就過在監視之下,你是要將全家葬送不成!”

今日鬧了這麼一出,官兵只是被暫時轉移了視線,待冷靜下來,他們難道不會想弄清楚,為什麼剛剛定親了的苗大姑娘還會跟人茍且?明明累得走路都嫌費事了,怎麼還有心思做那種事?

聽到她爹這麼說,苗小柔心底一涼,知道自己想太簡單了。她回過味來,覺著自己恐怕還不如真的燒死。

——

次日一早,天空下著瓢潑大雨。夏日裡難得有幾天清涼,今年的雨下得特別少,每一滴都是寶貝,米商們是最盼望好天氣的,天氣好了才能有米搗騰不是。

苗小柔打著雨傘出了門,心情卻是沉重。

一個晚上不得安寧,她眼底青黑,慢騰騰如一具屍體般走在巷子裡。她一直在想白睢逃出去了嗎,自家會不會被連累,最後又想到她的未婚夫婿林恆聽到這樣的訊息是個什麼反應。想來想去陷入噩夢裡驚醒數次,晨起吃不進東西,發了會兒呆索性出來好了。

小巷裡有兩個人在別人家的屋簷下躲雨,都沒看她這邊,聊的正是昨晚發生的那件大事。

“哎呀,我昨日從苗大姑娘那裡拿了些米回去,家裡頭都誇她是菩薩心腸呢。誰知道眨眼又出了這等事,受了人家的恩,也不便四處去說。老兄,我這心裡總說不清是個什麼味道。”

“嗐,瞎想什麼。給咱們米的是苗老爺唄,他不點頭苗大姑娘能做主施米?你也別糾結了,那破鞋就是破鞋,還不興人說麼。”

“好好的一姑娘,怎麼就……我還是不大相信,平日多好的人啊。”

“女人家就不該拋頭露面,你看誰家閨女像她那樣整日在外頭走動。做出這等事,有什麼好奇怪的,這女人手頭就不能有錢。嘿,你自己琢磨琢磨,她是招婿入贅,林書生能說上什麼話,往後指不定搞幾個姦夫出來。你要是去苗府混個長工當當,說不準也能一夜風流。”

“老弟,你這說的什麼話!”

“我說錯了?就那條破破爛爛的船上都能搞一搞,你還指望她多冰清玉潔?”

苗小柔從他們身邊走過,兩人頓時閉了嘴,發現來人竟是她,面子好生掛不住。指甲深深掐進肉裡,她什麼都沒說,盡管心中的委屈比這大雨還要滂沱。

一路走來,遭遇多少側目多少白眼,又聽到多少汙言穢語,她竟麻木了。

那兩個人自知沒臉待下去,遂冒雨跑別處躲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