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睢剛說完要苗小柔走,再也不要來找他的話。卻赫然發現官兵要來搜船,當即沉了臉,利落一轉身,推開船艙門就要往河裡跳。

苗小柔一把抓住他,自己怕得要死,卻強裝鎮定將包袱往他身上掛,然後塞了根兒一尺來長的竹竿在他手裡,緊接著又推著他翻過窗戶從船背面下水。

白睢半個身子浸泡到河水中,想趕緊沉下去躲一躲,卻被她一直拽著手:“?”

三個人可以聽到岸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已經沒有時間去仔細交代白睢怎麼做了,語速飛快地說著:“在水下含著這根兒竹竿呼吸,千萬不要浮起來。你摸著河壁順流漂下去,大概一刻鐘後會摸到一道暗河,屆時把竹竿兒丟了吸滿氣再順著暗河游出去,要快些遊,暗河有些長,出不來就會憋死在裡面。記住,別憋死在裡面了!等你從河裡浮上來,就出了城……一切小心,出去後我就幫不了你了。”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白睢驚訝地看著她,能感覺到她抓在自己腕上的手全是汗。她在緊張,可是她並沒有放棄。

她準備了全套東西,竟然早就下定決心參合進來。

天空中一道閃電劈下來,與此同時,苗小柔松開了手,只聽吱呀一聲輕響,船艙的窗戶關上了。

從未想過分別會如此倉促。

白睢泡在河裡愣了小會兒,很快藏起感動,悄無聲息潛進了水裡。他一直向下潛,深到水面平靜哪裡都找不到他的影子——他不能有存在過的痕跡,否則等待苗小柔的便是萬劫不複。

苗小柔記得水工和自己不止一次提過這個暗河,李圓也是知道的,於是在幫她準備那根兒竹竿,用蠟封住裝滿幹糧的竹筒時就已經猜到他家大姑娘要做什麼了。

李圓眼見官兵來了,也是著急:“他們來了,我們現在怎麼辦?”

如果官兵突然說要搜這艘船,搞不好能把暗艙搜出來,許許多多的蛛絲馬跡可以證明白睢在這裡躲過。

怎麼辦,趟了渾水整個苗家都完蛋了。

苗小柔攪弄著手上的帕子,很快把心一橫,忽然弄亂了自己的頭發,扯開了自己的衣襟。李圓瞪大了眼睛,趕緊把頭偏開,黝黑的臉頓時顏色不對了。

苗小柔卻紅著眼睛,上去扯了他的腰帶……

當官兵們一腳踹開船艙門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副偷情畫面,女的尖叫,男的慌張。苗家的大姑娘衣衫不整地縮在角落裡,她家下人手忙腳亂提褲子,這……

眾官兵:“……”

竟然……

不是……

什麼情況?

奸|情被撞破,情急之下苗小柔尖叫起來,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淌滿眼淚,臉頰通紅似受了奇恥大辱,她捂著胸口瘋了一樣砸東西:“出去,你們出去!”

官兵們好不尷尬,紛紛偏開腦袋。

苗大姑娘與人茍且被當場發現,這要是說出去,別說她丟臉,整個永州城都丟臉——剛領了米的百姓把她誇成了活菩薩,一天沒過去,他們的活菩薩成了只破鞋?

李圓憨憨站在一旁,已被大姑娘的舉動嚇呆了。

苗小柔砸了油燈……

油濺了一大塊甲板,火苗順著蔓延開,這堆陳年老木一點就燃,火焰在船體迅速燒成一片。

白睢這個時候已遊遠了,悄然從水底伸出竹竿呼吸,渾然不知背後那條沙船已雄雄燃燒起來,火光映在水面照得四方敞亮。

噼啪——又是一道閃電打下來,幸運的是並沒有雨點隨之落下。

順著這條河飄下去,摸到暗河的那一刻可以說他已經逃出生天。白睢沒有回頭看一眼,因為他知道,好結局還是壞結局都不是他能改變的,他能把握住的只有苗小柔給他爭取到的逃生機會,他絕不能辜負。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遊進暗河,沉甸甸的心情比這淹過頭頂的水更讓人難以呼吸。

這場大火很快招來了附近的街坊,一群群提著水桶來救火,也硬是將一心想死的苗小柔從火海裡背了出來。

她當然是不想死,想死的話也不會裝暈,停下她嚷著燒死算了往火裡撲的瘋狂舉動。總之她放棄掙紮,給救火的人讓出一條道來的時候,那條沙船已經燒成骨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