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緹小區。雖然大熱天的,亙仲焦今天居然還戴了帽子,外加一副墨鏡,不緊不慢地走出小區。

每次與金主匡震龐碰面,亙仲焦都是這副打扮,戴上帽子,外加墨鏡。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下午三點,到順風洗車場的時間完全充足,坐公交車去到那剛好。

車來了,要上車的人還不少。亙仲焦擠在上車的人群中,下意識地拍了拍褲袋裡的彈簧刀,還在。

他彷彿必須拍一拍口袋中暗藏的彈簧刀才能安心一般,這才抬腿往車上踏。他沒有留意到的是,就在他抬腿那一霎,同他一起擠車的人中,有人突然挨近他。

那是一個比他還要高大的男人身影,在他身上貼近了一下,卻又馬上分開了。似乎是嫌車上的人有點多,那個高大身影猶豫了一下,並沒有上車,而是失望地退出人群,耐心地等待計程車車過來。

亙仲焦站在公交車上,同所有的乘客無異。沒有人能看出他心中暗自湧起的潮汐,正隨著公交車的一搖一晃而晃蕩。

下了車,再走過去一點,到達順風洗車場,時間差不多四點,剛好。

只看了一眼,亙仲焦便發現悠悠閑閑站在洗車場的匡震龐。姓匡的正叉著腰,看自己的愛車上塗滿了泡沫,被工人拿水槍沖洗著。

匡震龐面目淡定,即便望見了亙仲焦的到來,依然沒有任何的神色,穩若泰山的樣子。

亙仲焦同樣沒有跟他有任何的交流,徑直往洗車場後邊走,看起來像是急著去上後面的洗手間。

匡震龐繼續悠閑了一小會兒,也往洗車場後邊洗手間方向走去。

不過,事實上兩人誰也沒去洗手間,而是再往洗手間後方走,那一小片空地周圍是樹,空地周邊,更是堆滿了廢舊車輛和高高的輪胎。

確定四下無人,僻靜得很,兩人停了下來。

“你說酈採彤是假瘋,想必她最新勾搭上的姦夫是誰,你應該有點眉目才會找我吧?”匡震龐先開口了。直到此時,他那穩厚的面龐才顯出幾分恨意與陰沉,在四周雜樹與廢舊車胎的掩映下,他這神色倒與氛圍挺合。

只是,明明他自己就是個地地道道、不折不扣的姦夫,此時反而在這醋意大發地咒罵別人為“姦夫”。說不出是諷刺還是喜感。

堆疊的廢舊輪胎與雜樹之間,有個高大的身軀坐在地上,側耳靜聽著那兩人的對話,臉上更是泛起嘲弄的神色。

現在,他也正式肯定了,當年搶走前妻酈採彤的那個可惡姦夫,就是站在廢舊車輛與輪胎中間那片空地上的這個男人——匡震龐。

他眼中顯出恨意,甚至牙齒也咬緊了,但,卻如同靜物般地坐在那裡,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就彷彿,一切事不關己一般。

“是啊。不只知道,而且我還有他們倆摟摟抱抱的親密照片呢,你要不要看看?”亙仲焦反問。一面說著,已經從另外一邊褲袋掏出一疊照片來。

“拿來!”匡震龐說話簡潔,動作也簡潔,直接向亙仲焦伸出手去。

然而,亙仲焦這次卻不似以往的每次碰面那麼順從、言聽計從,而是將手往後一避,避開了匡震龐。

“四十萬,怎麼樣?”亙仲焦的聲音一掃平時的萎靡,就連那雙一貫窩藏在腫泡眼皮背後的眼珠,此刻都推開了沉重的眼皮,鼓顯出來。就好像在宣佈,即使最窩囊無用的廢物,也會有突然逆襲爆發的那一天。

“你說啥,什麼四十萬?”匡震龐一時不解亙仲焦是不是腦袋哪跟筋搭錯了線。

“匡總,你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以前酈採彤還好著的時候,你放了張幾十萬的工行卡在我身上,每次酈採彤逛街,買衣服、化妝品,我都假扮成情侶跟著她,買任何東西我都是用那張工行卡幫他買單。雖然她自己店子有收入,但這些買東買西基本沒用她自己的錢。每年花差不多了,你又會打幾十萬進來。那張卡,你不會不記得吧?”亙仲焦問。

“記得你又想怎樣?”匡震龐顯然沒想到亙仲焦還學會討價還價了。只是,幾張姦夫的照片開價四十萬,這亙仲焦最近是想錢想瘋了吧?

“這幾年,我像你養的一條狗一樣,幫你守著那女人,夠意思吧?!你特麼知道我從小被狗咬了不該咬的地方,根本不算個男人,就特意請我幫你冒充她的情侶,幫你看女人。我這幾年,夠讓你放心吧?你特麼讓我照顧她,我就照顧她;你特麼讓我監視她,別讓她跑了,我就監視她;你讓我恐嚇她,讓她一天也不敢再動離開你的念頭,我就恐嚇她。就連那張工行卡裡的錢,除了伺候她的花費,我就只按月取走屬於我的那點報酬,其他一個子兒沒多動過。你說,哪一條我沒有盡心盡力幫你去做?皇帝老兒家當年養的太監,也不過就到我這樣吧?”亙仲焦忍不住多年的壓抑。

“我沒說你做得不好吧?想想吧,兄弟,我每月讓你從卡裡取走的報酬放在工薪階層算高薪了吧?這就是我對你的肯定和感謝!”匡震龐牽動了一下嘴角,語氣反而平靜得很,一點不像亙仲焦那麼激動。

“你是每月讓我自己從卡裡取走了那份報酬,那是因為我每個月都在幫你辦事,你需要利用我!利用完後呢?酈採彤進醫院才多久?你瑪,你找我做了什麼?你特麼一開口就問我,那張工行卡最新打進去的錢應該還餘了幾十萬吧?讓我把卡還回你,因為你覺得酈採彤瘋了,那張卡用不上了!你考慮過我接下去做什麼?還是說你顧及我這幾年的表現,額外賞我一筆遣散費了?打發叫花子還沒你這麼打發的吧?!我特麼也真是白痴,還真把卡就還你了!要不是現在被人催賬,我都不會動這個腦子,想想那工行卡裡還剩的四十來萬,原本就不該還你。那就是我這幾年的辛苦費!”亙仲焦把自己弄得越來越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