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客廳,熟悉的擺設,面前坐著再熟悉不過的姜家人。

然而,一晃眼,十年過去,當年雍容華貴的馮阿姨,身形微微發福,染過的發依然藏不住微白的發根。身強體壯的姜叔叔,眉發泛白,眼皮略略下垂,精神不若過去那般熠熠有神。

任水韻坐在一側單人沙發上,手中捧著印傭送來的熱茶,惴惴不安地親著兩老。

“阿姨……”

“別的人我不敢說,可是對你,我一直是問心無愧。”薑母打斷她,兀自說著:“從我妹妹離開前把你請託給我的那天起,我就把你當作自己人看待。”

察覺薑母面色凝重,任水韻不敢再揚嗓,只是靜靜地聽著。

“我承認,我多少還是有些偏心,畢竟至聿與蕾蕾是我親生的,做媽的不可能不偏心,但至少我該提供你的資源,我都願意給,也不會吝嗇。”

“阿姨,你誤會了,我之所以會想把那些錢還給你跟姜叔叔,是因為我不想虧欠任何人,也不喜歡過去的自己,好像成了姜家的負擔。”

誤以為薑母之所以提及過去,是由於前些日子她開始按月彙款,將過去多年寄宿姜家的各種費用分攤還清,任水韻心急地解釋。

薑母卻說:“那件事晚點再說。”

任水韻怔楞。

“昨天eien來找過我們,你跟至聿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

聞言,任水韻心中一抽,雙頰漲紅,連忙啟嗓,“阿姨,那件事是我的錯,我只是一時——”

“好了,別說了!”薑母難得嚴厲地喝斥。

任水韻又是一楞。

“有話慢慢說,別動氣。”始終沉默的姜父出聲緩頰。

“水韻,我不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至聿,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情,我一直把你看作是半個女兒,所以在我心底,你跟至聿就像兄妹一樣。”

聽著薑母異常嚴肅的強調關系,任水韻心中緩緩有了底。

姜父隨後開口幫腔,“水韻,你知道的,至聿向來眼高於頂,大概也是被我們寵壞了,從小到大他要什麼有什麼,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就連我們做父母的也無法左右他的決定。”

“叔叔,可以問一下,為什麼你要跟我說這些嗎?”任水韻平靜地反問。

姜父先望了妻子一眼,在妻子的眼神許可下,才繼續往下說。

“水韻,我們不想看到你,因為至聿的關系而受傷,也不希望因為這樣打壞我們一家人的關系。”

“阿姨,叔叔,你們誤會了,我對姜至聿……”

“無論如何,我們都希望你能以至聿妹妹的身份,成為我們家的一分子,而不是其他的身份。”薑母搶先一步下了定論,絲毫不給任水韻解釋的機會。

任水韻總算看出姜家兩老有多麼恐懼,恐懼會聽見她告訴他們,她對姜至聿的感情,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以至於他們連讓她把話說清楚的機會都不敢給。

而且,從他們表達的意思聽來,他們似乎可以肯定,姜至聿絕對不可能喜歡上她,更不可能與她發展成異性關系。

把話說白一點,那便是姜至聿與她並不匹配。她若想留在姜家,那就只能是以妹妹的身份待著,而非是其他。

任水韻很清楚,姜家兩老會這般認定,那是現實中的人 之常情,畢竟為人父母,誰不希望未來的媳婦是名門千金,又怎會接受一個打從十六歲起,便淪落到只能寄人籬下,除了外貌之外,其餘一無所有的落魄女孩。

她能理解,能體諒,但,她過不去自己心中那一關。

任水韻忍住胸中漸沉的悶痛,強顏歡笑的說:“阿姨,叔叔,你們聽我說,你們真的誤會了,昨天的事情是一個誤會……不對,應該說是我一時人來瘋,想故意惡作劇,才會做出讓大家誤會的事情。”

“你在想什麼?這種事情怎能隨便惡作劇,你知道這會引起多大的誤會,又會讓eien做多少聯想嗎?”薑母憂心忡忡地指責她。

不過是一個吻,竟然引發如此強烈的後續效應,這是任水韻始料未及的。

“……對不起。”任水韻垂下眼,悶聲道歉。

“你知不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萬一eien跟至聿因為你的惡作劇而感情破裂,誰來負責?”這是相處多年來,薑母難得對任水韻動怒。

“是我的錯,我會親自向至聿與他的未婚妻解釋。”事到如今,除了道歉,任水韻已無話可說。

“好了,別再怪水韻了。”見氣氛僵化,姜父連忙打圓場。“水韻就是一時無心的惡作劇,解釋清楚就好,都是一家人,別壞了感情。”

“既然知道是一家人,為什麼還要分得那麼清楚?”

想起任水韻方才提及的事,薑母藉機責怪起她。

“我們從來沒跟你計較過錢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們家經濟條件不差,能供給孩子的,我們都供得起,我不懂你為什麼會為了這點錢,就一直記在心底,水韻,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薑母直視著她的雙眼,用著看待女兒般的慈愛目光,說:“我把你當作親外甥女看待,我不會跟外甥女計較錢,你也要記得,姜家就是你的家,我們是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