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言沒奈何,只得上前:“王爺,觀言得罪了。您不是想念小主子麼,喝完了這一貼藥,您就可以去照顧他了。”

說罷,輕輕一按,王爺便身體僵直,再也動彈不得。濃黑的藥從王爺的口中灌入,王爺目呲欲裂,幾欲充血。

言泓勃然大怒,正要上前阻止,卻覺得肝髒一股針刺般的疼痛。一股腥甜湧上喉頭,被他生生按捺下去。

往後一退,彷彿踏進了泥濘之中。雙腳慢慢下陷,越是掙紮,越是沉得快,黑暗沒頂,五識皆閉。

在這無邊沉寂之時,言泓卻放空心神,咬破舌尖,以疼痛換來一絲清醒。

沉睡之前,那僕婦說,吸入的毒氣,叫做七苦香。何為七苦?佛曰:“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謂之七苦。”而每一種極端情緒,都牽動著身體的內裡。

怒傷肝,喜傷心,憂傷肺,思傷脾,恐傷腎。方才他經歷了七苦中的生與死,引發喜怒二氣,果然,肝與心,已然被損傷。

若是這麼下去,只怕經歷完七苦,自己已經五髒俱損,與廢人無異。

為今之計,得收斂心神,在七苦結束前,破開此境。

僕婦在西寧太妃身後,笑吟吟地看著言泓兩人在幻境中掙紮痛苦,垂頭一瞥,假意驚道:“太妃,您怎麼哭了?嘖嘖嘖,可憐天下父母心。喲,言總管吐血了!”

果然,言泓嘴角留下一絲鮮血,表情苦楚。忽地從袖中抽出一把雪亮匕首,緩緩舉起。

“這是要自裁麼?”僕婦掐指一算:“咦,算算時辰,最多才經歷三苦啊。言總管,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啊。不知觀言那家夥,是怎麼放他們過的石林迷宮。八成是--”

話還未說完,忽地迎面刮來一道淩厲掌風,僕婦一驚,拉著西寧太妃向後退,然而由於事出突然,已然被震傷內裡。

僕婦一揚首,腹語已不如當初那般響亮:“居然偷襲,算什麼英雄好漢?”

“英雄好漢?”言泓一揚眉:“這和我有什麼關系?我從未說過自己是英雄好漢。”

僕婦氣結,企圖拿西寧太妃相要挾,誰知入塵道長也沖破了幻境,吱呀亂叫從身後攻來。一打二,僕婦哪裡會有勝算,何況手裡還提著人。

“沉河,你這廝還不來,是要看著太妃被擄走麼?”僕婦使了氣力大呼,傳得頗遠。

“來了,來了,真囉嗦!”這一聲似從天外來,非同小可,饒是入塵道長頗有武功,也被震得耳膜生疼。只得暫時收手,調息內力,護住耳朵。

僕婦錯身讓過言泓一掌,一看西寧太妃已經被震暈。正想灑一把毒粉遁走,誰料言泓一轉眼就再次攻來,頗有些不依不饒的意思。

僕婦轉頭一想,言泓的夫人已經落到了王爺手裡,拿她做人質特使一樣的,就算丟了太妃,也可以將功補過。遂一咬牙放開了西寧太妃,起縱幾下,消失在寺廟深處。

言泓抱了太妃在懷,不能再追。扶了她在一旁樹下靠著,緩緩輸送內力。西寧太妃嚶嚀一聲,一出口便是:“燁兒!燁兒!”

“我沒事,您安心。”

西寧太妃心神一鬆,又再次暈了過去。

“泓哥兒,太妃怎麼樣?那沉河應該就在附近,得快點安頓太妃。”

言泓看到太妃慘白的面色漸漸恢複,收了掌站起來:“你帶她走,尋一個安全的地方安置,我來會一會那個沉河。”

“你現在受了傷,那廝的獅吼功又十分了得,切記莫要硬碰,宜智取。那廝一向自大,單打獨鬥機會最大。”

言泓點頭,入塵道長把剩下的解毒丸拋給言泓,負起太妃,迅速撤離。

不過一瞬,只覺大門轟然洞開,外面排著整整齊齊的玄色府兵。領頭一人三十幾許,身材高大,一把短須如刺蝟一般向外炸開,乍一看像是戲本裡的張飛。

他高傲地昂著頭,掃了言泓一眼:“你就是讓觀言和啞婦相繼吃虧的言泓?”

言泓默默回視,並不答話。

沉河冷哼一聲:“王爺也真是的,讓我一聲令下,將他踏成肉泥就是了,何必這麼大費周章。罷罷罷,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玩一玩也使得。”

說罷,轉了轉手腕,咔嚓做聲:“嘿嘿,小子,就讓本將陪你玩玩,接招罷。”

言泓站定,一陣風過,鼓起他的衣袍,猶如暗夜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