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看著邢岫煙離去的背影出神,如絲道:“夫人,冰絲燕窩粥還溫著,現在用著正好。您早膳只吃了兩個桂花捲,要不要再進些?”

梁氏搖搖頭,頓了一下,問:“蝌兒現在還在查言泓麼?”

如絲道:“下頭在查,還沒有結果。只是二爺對進度也不過問了,一日一次地去看二奶奶,風雨無阻。今兒呀,才算進得門了。”

梁氏笑了一聲:“你別看紋姐兒活潑樂觀,整日笑得甜絲絲的,其實氣性大著呢。蝌兒還得吃些苦頭。”

如絲掩嘴笑:“要不是您下了一劑猛藥,逼著二爺納丁姑娘。二爺還陷在求而不得的魔障之中,對言夫人念念不忘,看不清自己的心呢。”

“呵,誰能比我更瞭解兒子呢。”梁氏歪在迎枕上靠了一會兒,又問:“瑤草,已經平安到京城了罷。”

“早就到了,青柏正在找機會見西平王爺呢。”

“叫他小心一些,不可冒進。”梁氏再三囑咐。

如絲忙應了:“奴婢這就著人去給青柏傳信,順便給夫人盛一碗冰絲燕窩粥來。”

梁氏略微點頭,如絲才退出來,就看到管家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差點撞她身上,如絲立住了,驚訝地看著管家。管家是府裡的老人的,出再大的事也只是笑眯眯地解決,從未見到他這副模樣。

“管家,你怎麼了?”

管家一指頭頂:“變天了!”

如絲面色一瞬間變得慘白,連忙帶著管家進去稟告梁氏。管家跪下道:“夫人,榮國府寧國府一夜之間被抄家了,賈家,完了!”

身後的迎枕掉落在地,梁氏猛然站起來,恰恰與剛進來的薛蝌對上目光,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懼。

薛蝌上前扶著梁氏坐下,對管家道:“把你探到的訊息,一五一十,都說出來。”

與此同時,康平田莊的廣源堂內,也是氣氛陰沉。梁峒與董訓眼神飄忽,似乎無處安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康平田莊是賈母的財産,也許下一刻,就會有官兵湧進來,將他們統統趕走。

大半輩子的心血都在田莊上了,如果田莊真的沒了,他們該如何是好?

沉沉的擔子壓在了言泓的肩上,言泓道:“各處清點一下賬上的錢財,然後派人探聽訊息。無論結果如何,都要做最壞的打算。梁叔,董叔,安撫好大家的情緒,莫慌。大夥兒在田莊辛苦多年,我不會讓田莊裡的人最後落得個食不果腹的結局。”

這段話恰好落入了來人的耳中,她深深地嘆一口氣,這一天,終於來臨了。

“不必做最壞的打算。”邢岫煙定了定神,從堂外進來,初冬的陽光照著她柔和的臉龐,熠熠生輝:“這田莊,已經易主。”

“總管夫人這是何意?”董訓和梁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錯眼地望著邢岫煙。

言泓目光沉沉地看著自己的妻子,許多片段在腦中環繞片刻,漸漸地連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畫面。

賈母為何把邢岫煙一家安排到田莊來,對邢岫煙諸多賞賜,另眼相看;而邢岫煙又為何對田莊事務上心,幾乎不顧自己的安危幫助田莊三番兩次解開危居。一切,都有了答案。

邢岫煙從袖中拿出一顆祖母綠戒指,舉到三人面前:“老祖宗早已在我來田莊之前,便把田莊劃入了我的名下。官府就算來查,房契地契也會端端正正寫著我的名字。田莊不會被抄,大家盡可放心。”

寶石的光亮映在每個人的眼眸之中,像一簇跳動的小火焰。梁峒與董訓面面相覷,董訓喃喃道:“怪不得了,言總管與夫人成親之前,老祖宗還把總管夫人提做副總管,原來是這樣啊。”

言泓看向董訓,董訓道:“大概三個月前,總管你還在外遊歷,我們收到了老祖宗的手信,要提拔總管夫人做副總管。我們想著你還沒回來,就暫時壓下了。後來又忙著喜事,就混忘了。”

梁峒也點頭,言泓的目光落在邢岫煙手中的信物上,淡淡道:“既如此,這件事還是早早宣佈罷,省得大家心慌。”

董訓與梁峒心中既驚又喜,驚的是他們田莊的主人換成了一個還未及笄的少婦,喜的是,他們不會和賈府一般被查抄,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兩人朝言泓拱拱手,就退出去了。走了兩步,梁峒回過味來。今後,言總管可就在夫人手下做事了,這事微妙得很吶,怪不得言總管語氣淡淡的,不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