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泓道:“梁副總管。”

梁臨手上也拿著一個籃子,裡面不是香燭紙錢,而是飯菜和一壺酒。

“我記得你父親最喜歡吃檸檬鴨,我今兒帶來了。”

言泓神色有些松動,父親剛去世那兩年,前來祭拜的人還是很多的,隨著時間流逝,來的人越來越少,最終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沒有想到,今年又多一個人。

“梁叔,有心了。”

言泓對自己的稱謂發生變化,這使得梁峒非常高興,他連連應著,把籃子裡的飯菜和酒擺出來。“言大哥,老弟來看你了,好幾年未曾來,你沒有怪我罷。”

言泓矮下身子繼續除草,任由梁峒絮絮叨叨地說著,梁峒聊了半天往事,話鋒一轉,道:“想來,程雪姑娘也去世好多年了,泓哥兒,你也該成個家了。”

言泓把墳頭整理得幹幹淨淨,道:“以後再說罷。”

梁峒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言大哥底下有知,也該著急了。田莊裡和你一般年紀的人,都抱了好幾個娃了。”

“梁叔,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言泓直起身子,俊挺如松,一雙明亮的眼睛向梁峒望來。梁峒忽然說不下去了,心底的那點心思似乎在言泓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昨日喜宴之後,董家的一位近親坐在他身旁,有意無意地向他打探言泓的事情,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言泓冷則冷矣,論條件,還是許多人眼中的佳胥人選,包括他自己。

婧兒的心思,他這個親爹怎麼會不明白呢。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藉著言希的忌日來探探言泓的口風。

然而,最終的結果是,梁峒鎩羽而歸。言泓慢慢地清理完雜草,擺上香燭紙錢。梨園深處,忽地快步走來一個黑鬍子中年男人,道士裝扮,揹著個藥箱,走得呼哧呼哧喘。

“啊,快給我點水,趕急趕慢地來,我快渴死了。”

言泓目光一頓,出雲這孩子,還是把他請來了。父親的這個忌日,不平靜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榴時五的一路支援,不離不棄!

☆、第 四十章

出雲高興地從屋裡跑出來,對來人一揖到底。中年男子擺擺手道:“出雲,言泓那小子又不聽話了罷。難為你小小年紀,就為他操碎了心。”

出雲忙不疊地點頭,言泓看著兩人一唱一和,道:“入塵道長,您怎麼得空來了。”

入塵道長冷哼一聲,放下藥箱,盤腿坐在一株大梨樹下,道:“受了你爹孃的囑託,我沒空也得抽出空來,別杵著了,過來。”

言泓盯了一眼出雲,出雲心虛地縮縮脖子,入塵道長又道:“別盯著出雲了,他是為你好,過來罷。”

言泓只得過去坐在入塵道長身邊,伸出白皙的手腕。入塵道長笑道:“你這身皮肉,就是女子也比得上。”

言泓嘴唇抿得筆直,入塵道長知他一向不喜歡被人議論皮囊,這一次自己說得高興,又忘了,當下訕訕閉嘴。搭上言泓的脈,閉目靜心。出雲聽得入塵道長一來就喊口渴,本想去端茶來,看到這情景暫時歇了心思,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一點點細微的響動也會影響入塵道長的診斷。

一隻青澀的梨子忽地掉下來,砸中了入塵道長的額頭,入塵道長收了脈,扶著額頭惱怒地看著身後的梨樹。

言泓淡淡道:“道長要不要把這棵梨樹砍了,好消氣。”

入塵道人沒好氣道:“我像是一個和樹計較的幼稚鬼麼?算了算了。”

出雲暗暗瞟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樹墩,那是前年道長與少爺吵架,一怒之下揮掌震斷的,雖說那棵梨樹很細廋,也足以讓不怎麼出梨園的出雲震顫了。為了紀念那棵可憐的樹,出雲特地把斷口修平整,做成了一個圓凳。

自此以後,出雲看待入塵道長多了一分小心。他可不想步那棵可憐梨樹的後塵。

入塵道長察覺到了出雲的目光,咳了一聲:“出雲啊,我來了這麼半天了,怎麼一盞茶都不給我喝。你們家言泓當了總管這麼多年,收了不少好茶葉罷?”

出雲連忙去了,入塵道長看著言泓,一拍腦袋:“咦,我剛才把到什麼脈來著?”

言泓道:“兩年過去,您的記性越來越不好了。”

“如何不好了,我還記得何年何月何日與你父親在靈隱山頂把酒言歡何年何月吃了你父母成婚的喜酒,何年何月生下你這個兒子。你父親原本在天地間自由遊蕩,後來想安穩下來,入了康平田莊當什麼勞道子總管,一下子就無趣了。”

提起老友,入塵道長頗有些感慨,與他相識,相交的場景歷歷在目,言希不在江湖上當個俠客,著實是可惜了。

出雲端了茶來,對入塵道長殷勤伺候,入塵道長飲了一口,贊道:“武夷山大紅袍啊,是我最喜歡的,出雲這沏茶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得了誇獎,出雲十分高興地打著手語,入塵道長望向言泓,言泓解釋:“裡頭還有好幾種茶葉,只要您說,他一樣一樣地為您泡。”

“真是好孩子。”入塵道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