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煙只得放下碗筷,耐心道:“董嬸是針織坊的第一任掌管者,沒有她打下的基礎,我又如何發揮。再說,董嬸勤勤懇懇,為人公正,無可指摘。如果單憑後來人的功勞,就把前面鋪墊之人的努力全部否定,那就大錯特錯了。”

篆兒默默地聽著,半日才道:“姑娘,你說的話總是有道理的。”

邢岫煙笑道:“篆兒,我知道你體諒我的辛苦,只是心別長偏了才好。”

篆兒道:“大道理篆兒不懂,篆兒只知道誰待我好,我就待誰好。”

邢岫煙嘆了一口氣,篆兒心思單純,自己又何必總是向她灌輸道理,教她識大體?一個小丫頭,快快樂樂就好。

“好了篆兒,吃麵罷。”

主僕兩人吃完宵夜,回到家裡,邢忠夫婦已經睡熟了,邢岫煙與篆兒輕手輕腳洗漱,很快入睡。

然而,第二天醒來,覃氏的嘮叨還是躲不過了。

“煙兒,我已經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別一天到晚泡在針織坊,你滿了十四,眼看明年就要及笄了。還不如多看看書,繡繡花,為今後做準備。有什麼好的哥兒,爹孃都會為你留意。”

邢岫煙道:“可是董嬸把針織坊交給我,我總不能把它敗了呀。”

覃氏很不以為然:“你隨便隨便應付就得了,你聽娘說--”

“岫煙妹子,岫煙妹子!”楊桂家的一臉喜氣地跑進來,道:“快走快走,去正廳。”

邢岫煙道:“出了什麼事?”

楊桂家的道:“京城那邊來人了,指明要見你,你快隨我過去罷。”

京城來的人,應該就是賈母派來的。邢岫煙走到房間裡對著鏡子看了一眼,通身上下還算整齊,可以直接出門了。

覃氏聽到京城裡來人了,第一反應就是邢岫煙接手針織坊期間捅了簍子,讓京城裡的賈母聽到了風聲,頓時嚇白了臉:“完了完了,老祖宗這是要把我們趕出去麼?我在這兒待得好好的,不想走哇,煙兒,你快去給人賠罪,好好說話,說好話,聽見沒?”

楊桂家的怪異地看了覃氏一眼,懶得解釋,拉起邢岫煙就走了。後面傳來覃氏的聲音:“實在不行,就給人磕頭賠罪,一定要讓他們消氣。”

邢岫煙忍著笑連連應了,走出老遠才笑出聲來,楊桂家的也繃不住哈哈笑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也真是服了你娘了,沒頭沒腦地,都說的什麼呀。若是讓那不知道的人聽見了,還以為老祖宗是個刻薄的人,隨隨便便一生氣,就把人趕出去呢。”

“娘也是害怕沒了棲身之所,才亂了分寸,畢竟我們在田莊裡過得不錯。”

楊桂家的看了看周圍,放低了聲音:“岫煙妹子,我得提醒你。你爹孃在酒窖裡,是個美差,可別做得太過了。”

邢岫煙不由得停下腳步,讓楊桂家的這樣提醒,看來爹孃的所作所為在私底下招來了不少怨言。

“對不住,我回去會和爹孃說一說。”

“嗐,又不是你偷懶,跟我道什麼歉啊。”

邢岫煙笑笑:“對了,楊嫂子,京城裡來的人是誰呢?”

“是個頗俊俏的姑娘,”楊桂家的道:“聽說是在老祖宗跟前當差的,很得老祖宗的信任。那通身的氣派,怕是保定的大家小姐也比不過。田莊裡呀,只有總管副總管認得她。我不知道她叫什麼,也沒敢問。”

邢岫煙心道,賈母身邊信得過的丫頭,不是鴛鴦就是珍珠了。如果只是傳話而已,怎麼會派她們來呢,難道賈府之中,已然出了變故?

這般想著,已經到了大廳,言泓,董訓和梁峒都在。連一貫笑眯眯的梁峒也收起了閑適的樣子,模樣認真。一個身量適中的年輕姑娘背對著門,在與三人說話。一身碧色披風,略略露出銀邊衣袖。發簪之上的垂珠,在輕輕晃動。

楊桂家的出聲道:“言總管,我把邢妹妹叫來了,您還有什麼吩咐?”

言泓點頭道:“這裡沒你的事兒了,回去罷。”

楊桂家的微微福身,退下了。

背對著門的姑娘轉過身來,拉下披風上的兜帽,笑道:“邢姑娘,許久不見了。”

她一身嫩綠鑲銀邊的纏枝紋褙子,水色湘裙,像是帶著遠去的春色記憶,秀麗的眉目之間透著一股子倔強,正是多時不見的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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