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邢岫煙閑來無事,去探望病中的林黛玉,半路恰好遇上李綺李紋兩姐妹,李紋先笑道:“這下好了,不用專程找人辭行。”

邢岫煙詫異,問道:“聽妹妹這話,你們要離開賈府上哪裡去?”

李綺道:“舅舅要接我們去住幾日,不知道以後還回不回大觀園呢。”

邢岫煙恍然想起李綺李紋回舅舅家之後,她的事情,就會一樁一樁來。這段時間過得太快樂安逸,她都快忘了。

李紋看邢岫煙發呆,拉著她說:“邢姐姐,我們和你說話呢,你在想什麼?”

邢岫煙回過神來:“我是在想,才相聚沒多久,又要分離。”

三人不由得有些傷感,李綺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但願日後有緣相見,不要忘記今日的情誼才好。”

邢岫煙與李紋皆點頭,三人依依不捨地分離。李綺李紋去其他姐妹處辭別,邢岫煙在臘梅花下站了一會兒,決定去找迎春。

賈府的精神領袖是賈母,而掌握內府實權的是王熙鳳,她若是能博得這兩位的好感,下一步會好走許多。但是如何在不僭越客居身份的情況下做一件有利於賈府的事情,來令賈母和王熙鳳刮目相看,是一件相當有難度的事情。

賈家三位姑娘中,二姑娘迎春最懦弱膽小,底下的奴婢有恃無恐,往往會做出格的事情。她去迎春那裡看看,應該能找到機會。

才到紫菱洲,就看到司棋和繡橘在低聲說話,兩人見邢岫煙過來,就停下交談,笑道:“邢姑娘來了,二姑娘在研究棋局呢,正好有伴兒了。”

邢岫煙走進屋裡,迎春穿著家常緗色菱花紋襖子,青蓮色錦裙,閑閑敲著棋子,棋罐裡棋子顆顆圓潤,一看便知時常把玩。

看到邢岫煙,迎春招手道:“妹妹快來,咱們手談一局。”

繡橘聞言去沏茶,邢岫煙走過去幫迎春撿棋坪上的棋子,瞧了瞧迎春的發髻,問:“姐姐常戴的攢絲金鳳垂珠簪子,怎麼今兒沒戴?”

迎春不甚在意:“今早起來的時候忘了放哪裡了,得空再找一找。有些東西啊,你使勁找總找不到,不找的時候它又出現了。”

邢岫煙好心提醒她:“姐姐有沒有問問底下的丫頭婆子?”

收拾好了棋盤,迎春先落下一子:“好什麼好問的,她們看見了,自然會拿來給我。”

邢岫煙只好暗自嘆氣,性格決定命運,這句話的確是有道理。如果迎春能強硬一些,出嫁之後就不會被中山狼欺負,早早死去了。

此時的迎春,沒有想到邢岫煙心裡滿滿是對她的惋惜,一心撲在棋局上。時而皺眉,時而含笑。

時間如水流過,一絲雪白,靜悄悄的飄進窗戶,落在棋坪之上。

素手一停,邢岫煙驚訝地望向窗外:“咦,下雪了?”

迎春順著邢岫煙的目光望去:“真的,下雪了。”

兩人連忙端起熱茶來喝,暖暖身子。司棋拿了碳進來添爐子,對迎春道:“二姑娘,邢姑娘,剛才大奶奶派人來說,明兒要在蘆雪庭作詩,請二姑娘和邢姑娘別忘了。”

邢岫煙笑:“我又要去出醜了。”

迎春道:“我也不大作詩,去湊個人數罷了。”本來在家裡就比不上兩個妹妹,後來又來了寶釵黛玉,再來個寶琴,她越發說不上話了,不過還好,她早已經習慣。

邢岫煙和迎春下完一局棋,起身告退,迎春道:“妹妹得空常來坐坐。下雪了怪冷的,司棋,去給邢妹妹拿個手爐,就拿我常用的鏤空葡萄紋手爐。”

司棋這一去去了很久,回來的時候拿的卻是錯金纏枝紋的手爐,對迎春道:“葡萄紋手爐繡橘拿去清洗了,也不告訴奴婢,害奴婢好找。邢姑娘講究用這個錯金紋的罷。”

迎春不甚在意,對邢岫煙笑笑。邢岫煙暗自納罕,迎春屋裡的人到底偷拿了多少東西?簡直是有恃無恐。

她朝迎春道謝,回到秋爽齋,探春正指揮侍書和翠墨拿了一件大紅猩猩氈出來,對邢岫煙說:“我好不容易翻出來的,你快過來試試,明兒去作詩,你也得穿厚實一點。”

一絲暖意湧上心頭,探春心敏,知道人人都有鬥篷氈子,獨她沒有,就特意給她找了一件。

探春幫她繫好了帶子,上下打量一番,道:“真是個畫上的美人。”

邢岫煙道:“多謝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