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喜娘才道:“時辰到了,新娘子到我背上來,進婆家之前,可不能讓繡鞋沾地。”

秦可淑點點頭,由著喜娘把她背在背上,楊桂家的給秦可淑穿上大紅繡蓮花的繡鞋,蓋上鴛鴦戲水的大紅蓋頭。王殷兒喊道:“新娘子出嫁咯--”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秦家,董瑜早就在門口候著了,笑得滿面通紅,應是把胸前那朵大紅綢花生生比了下去。梁婧悄悄對邢岫煙道:“邢姐姐,你看秦姐姐和董哥哥像不像一對喜餅,紅彤彤的。”

邢岫煙想起秦可淑兩頰的胭脂,點點梁婧的鼻子笑:“你這個捉狹鬼,就會打趣人。”

“難道我說得不對麼?”梁婧吐舌。

“什麼對不對的,”王殷兒過來道:“送走了新娘子,我們可以入席了。天沒亮就起來,我都餓壞了。”

邢岫煙和梁婧朝外看去,果然大紅花轎一顛一顛地走遠了。兩人一摸肚子,都扁了。

因著董瑜是獨子,董訓和董嬸都下了血本,桌上四道熱菜兩道冷盤兩道糕點,異常地豐盛。

梁婧拍手笑道:“有我最喜歡吃的扣肉芋頭。”

王殷兒斜眼看她:“也就你喜歡吃那肥肥膩膩的東西,放心,沒人跟你搶。”

梁婧鼓起腮幫子:“扣肉吃之前應該往醬汁上一滾,合著芋頭一口咬下,肥瘦適中的肉加上松軟的芋頭,口齒生津!”

王殷兒笑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有點想吃了。”

梁婧趕忙夾起一塊扣肉往王殷兒碗裡送:“快試試,真的好吃!”

“我只是說說罷了,你,你別過來。”王殷兒抱著碗跑了。

梁婧十分遺憾地坐下來,對邢岫煙道:“邢姐姐,你嘗嘗?”

邢岫煙道:“婧兒,我看大家都撿芋頭吃,你再不夾就沒有了。”

這下樑婧沒了邀人共食的心思,趕緊下手。邢岫煙夾起一個炸得金黃酥脆的春捲,還未放進嘴裡,只見跟著去送親的一個粉衣小媳婦急哄哄地跑過來問:“這裡的女孩兒們,誰是四月裡的生日,今年十四歲?”

席間一時安靜下來,邢岫煙腦中一閃,站起來道:“怎麼了?”

梁婧嘴裡嚼著半塊芋頭,含糊道:“邢姐姐,你是四月裡的生日啊,已經過了啊,怎麼不見你說一聲?”

邢岫煙笑笑,今年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於是她就沒有張揚,靜靜地過了自己的十四歲。

小媳婦像看到了救星,忙過來拉住邢岫煙道:“太好了,太好了。董家的老太公忽然說要一個四月裡生的十四歲姑娘壓床鎮宅,我還怕找不到合適的人哩,你快隨我到董家去。”

邢岫煙聞言驚訝道:“怎麼不早說呢,萬一沒有豈不是糟糕。”

小媳婦道:“大夥兒都沒料到老太公會來這一出,還說如果找不到就會家宅不寧什麼的,聽得董叔董嬸一愣一愣的。大喜之日誰不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所以就催我過來問了。阿彌陀佛,還好找到了。”

邢岫煙心裡嘆氣,在現代的時候她有一次去參加表姐的婚禮,男方都快到門口了,老人才說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文化人寫一副對聯跟著過去才行。

表姐的父母一咬牙請了他們以前的老師來幫忙。可憐八十歲的老先生臨時被拉過來,睜著昏花的眼睛,在一群人注視之下顫巍巍寫完了一副對聯。大夥兒也不管韻腳工不工整,一哄而上卷好了拿走。

結婚啊,就是折騰人。偏偏還不能質疑,只能由著被折騰。

邢岫煙還在神遊,小媳婦已經等不及了,一把將邢岫煙攥出門,快步向董家走去。

邢岫煙眼角餘光掃到滾在地上的春捲,心裡生出一分不捨,她可一口都沒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