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風聞言輕嘆一聲:“我任縣令以來,自認未判過冤假錯案,你對官員,偏見太深,以致耽誤了為你姐姐討公道的機會。”

“是麼?”冼塵哈哈笑道:“那麼我問你,秦暮為我姐償命,是不是應該!”

“民間若都如你一般私下殺人,還有什麼秩序可言。”

“秩序,哈哈,秩序是為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準備的。”

程風頓了一下,指著冼塵道:“秦暮平日對你多有打罵,依本官看,你並不是為你姐姐討回公道,而是為你自己發洩積怨!否則,你怎麼會三年之後才出手殺人。在你眼裡,恐怕所有人都看不起你,所有人都對不起你!”

言泓在人群中暗暗點頭,程風這番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冼塵抖著手震了一下,像是心底裡最不願意暴露的秘密被挖了出來,身心的痛苦都在折磨他,他終於狂亂。

“你胡說,胡說,我當然是為了姐姐,她待我那麼好。給我--給我□□,我要□□!”

冼塵徒然暴起撲向縣令,左右官差見勢不對,大喝一聲將他摁倒。

冼塵青筋暴起,不住地向前抓撓,神色駭人:“給我□□,啊,啊。我要□□!”

篆兒嚇得拉住邢岫煙的一角,悄聲道:“姑娘,這□□是什麼,看他那樣子,像是得了瘋病。”

邢岫煙淡淡道:“□□就是條毒蛇,侵蝕你的身體,破壞你的生活,一旦沾上,便永世不得翻身。”

“這麼可怕,那為什麼還有人去嘗試。”

“因為他們被它表面迷惑了,□□,多麼好的名字。”

聲音輕輕地飄進言泓的耳中,他看著邢岫煙的背影,不太明白,為什麼她的眼界見識,總能出人意外。

他的目光越過邢岫煙回到堂上,程風又恢複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告訴我案發的經過,我就給你□□。”

冼塵的臉扭曲成一團:“不,你給我□□,我就說!”

“嘿,現在還和我講條件。”程風笑道:“行,咱們就繼續耗著罷。”

才過了幾息的功夫,冼塵便熬不住了,敗下陣來:“我說,我說,大人,我全都說了!求你,求你給我□□。”

煙癮過去之後,冼塵癱軟如泥,在腐敗的稻草之上劇烈喘息。

“哈,哈,哈。”短促的笑聲從他的喉嚨裡發出來,奇怪而嘶啞。他冼塵這一世,終於走到了盡頭。等到了黃泉下見到姐姐,他該如何祈求她的原諒?

秦暮瀕死前的畫面在他面前晃,他禁不住抖了抖。那一日,他照例去隆盛酒樓送酒,恰好看到董瑜和秦暮一同離開。

他心頭一動,跟了上去。隨後秦暮被狠揍的場景令他痛快不已,他貪看秦暮的倒黴樣兒,就一路跟蹤,沒想到秦暮在田莊內湖發現史氏與沈度私會,破口大罵,被惱羞成怒的沈度摁在水裡。

躲在暗處的冼塵暢快的想:秦暮死了罷,就這樣死了罷。悶悶的掙紮聲消失,接著是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史氏與沈度匆匆離開。冼塵等到腳步聲完全消失了,才從暗處出來,走了幾步,不妨踢到了一樣東西,他拿起來一摸,似乎是一根簪子。他再往周圍摸了一圈,又找到幾塊碎銀子。

應該是史氏匆忙之中遺失的,秦家富貴,史氏的簪子肯定做工精美,值不少銀子。今日秦暮被人殺了,他又得了意外之財,簡直不要太高興。冼塵把簪子和銀子放進袖子裡,卻聽到了身後有響動。

一絲涼意順著他的脊背往下劃,冼塵往湖邊走了幾步,一隻從湖裡伸出來的手抓住了他的腳踝。

冼塵嚇得跌坐在地,半隻腳踩進水裡。秦暮沒死,他又活過來了!多日的謾罵侮辱一字一句地打在他的心上,如螞蟻一般啃食。慌亂中,他摸出了剛放進袖子裡的簪子。

詐死的秦暮在水裡躲了一會兒,聽到史氏和沈度走遠,才游上岸。他摸到一個著力點,一邊爬上來一邊暗自罵道:“小浪蹄子,你等著,我要你們的狗命!”

話剛說完,一支尖銳的東西刺進了秦暮的胸口。

秦暮悶哼一聲,抓住冼塵的手,簡直要把冼塵的手生生掰斷。冼塵手一用勁,拔出簪子。溫熱的液體噴了冼塵半張臉,秦暮粗喘兩聲,仰面倒在水裡,不動了。

死了,終於還是死了!冼塵短促地笑了幾聲,擦幹淨臉上的血跡,反手將簪子丟進湖裡。做完這一切,踉蹌著離開。

一路不停歇地跑回家,冼塵趴在門口喘了好一陣子才有力氣爬起來。他起身往下一看,才發現包腳的布露了出來,半隻鞋子濕濕噠噠的,滿是泥水和草。

他掙命一般脫下鞋子,跑到灶臺,想把鞋子燒了。然而火點上了,他卻始終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