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航程,郵輪在海上走了三個月之久。

船在海上航行,大多時候與世隔絕,便也不知梅州那邊的情形。

這便像是一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修行,也像是對自己的定性的一種考驗。

這也就是雲扶選擇坐船赴歐羅巴,而不是選擇更方便的火車西伯利亞線一樣。

雖然西伯利亞線的火車票更貴,一般的學生是坐不起,可是這對於他們來說,不是難題。

雲扶要的,便是切斷鄭雪懷與外界的一切可能的聯絡,三個月的與世隔絕下來,才最適合讓心一點點的安靜下來。

這三個月來,雲扶每天都跟鄭雪懷在一處。她卻極少主動交談,只埋首看書。

偶爾當郵輪到達途經的港口,也能買報紙上來。只是都已經是國外的港口,報紙上基本看不見源於中國的訊息,而且那些語言,也多是鄭雪懷看不懂的。

後來的相處情形,也只能是雲扶看書看報,鄭雪懷只看著她。

這樣的沉默持續了好幾天,鄭雪懷心下原本也是有氣的吧,便也一直不肯跟雲扶說話。直到這樣盯著看她看了好幾天,終於忍不住了,便無奈地搖頭笑了聲,“是不是如果我也想看你的書籍和報紙的話,我得先跟你學這些洋文?”

雲扶放下書本,靜靜抬眸,終是淡淡而笑,“說得沒錯。到了西洋,你每日都在這樣的環境裡,你不學洋文,你就張不開嘴,也什麼都看不懂。”

鄭雪懷只能嘆息。

她是篤定了,死死將他拉入那樣陌生的天地。

“那你呢,這些種洋文,竟然都看得懂?”

他知道她在歐羅巴生活過多年,歐羅巴的主流語言,比如英文、法文、德文,她應當有所瞭解,這不意外;他意外的是,這輪船途經的這些途中效果,各國語言都迥異,雲扶竟然也能將他們的報紙看得津津有味。

雲扶暗暗嘆口氣。

那是因為鄭雪懷不知道美利堅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那個由移民組成的國家,便是在那個西海岸的小鎮上,也能聽得見來自世界各地的語言。

她即便不是每樣都懂,但是至少每樣也不算陌生。

其實……相較於歐羅巴和美利堅來說,她還是更想回美利堅去。

可是這一趟旅行,她必須要先將鄭雪懷送到歐羅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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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謎底,是三個月後,他們抵達了歐羅巴之後,雲扶才向鄭雪懷揭開。

雲扶是將鄭雪懷帶到了德意志,直奔中國駐德意志的使館。

鄭雪懷終究沒出過洋,對這些在國外的規矩和程式都不瞭解,便也只依著雲扶所說,得先到使館去辦理相關的證件。

待得進門,看見那含笑在門口等候的人,鄭雪懷便是微微揚眉,側眸望住雲扶去。

——等著他們的不是別人,正是大小姐的丈夫、駐外公使薛涵光。

雲扶知道鄭雪懷瞅她,她只是淡淡垂眸,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薛涵光與鄭雪懷是老相識,他倒是對雲扶更好奇些,看鄭雪懷一眼,倒要看雲扶四五眼去。

鄭雪懷本是被設計來的人,可是這一刻卻還是要居中當個介紹人,“大姐夫,這位就是商雲扶,商爺的千金。如今自己行商,在外也稱沈雲海沈公子。”

薛涵光長長嘆了口氣,“真是替佩弦遺憾。商小姐,我真難以想象你一個女孩子,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在雲扶他們到達之前,大小姐那邊兒已經是將該說的事兒,都提前拍了電報告知了薛涵光去。薛涵光父親也曾經當過國府的大總統,薛涵光的見識自是有的,不過也沒想到雲扶竟然能辦成這樣一件大事去。

雲扶聳了聳肩,“這就是薛大公使的不對了。你在西洋出使節也有些年了,按說你的觀念好歹該受些西洋的影響,怎麼薛大公使你還覺得女人就應該還乖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呢?”

雲扶心下對薛涵光還有些不待見,是為了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