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扶瞧出來了,張小山都有些侷促,半天才說明白。

一位在工作臺外負責接待模樣的白衣護士,這便趕忙跟著張小山一起過來了,在雲扶面前深蹲下。

不是普通的蹲下,而是那種近似於跪倒一般的深蹲,用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謙恭與雲扶輕柔地說話。

“您別擔心,有小愛在,您一定會沒事的。請您儘管將您擔心的事都交給小愛,讓小愛代替您擔心吧。”

那女孩兒抬起臉來,一張臉溫柔婉約得叫雲扶想起了中國傳統的水墨畫去——不是那種濃墨重彩,是那種溼漉漉的微雲、水煙,縹緲綽約,流動的朦朧的,一直到蘆花深處、水之中央去。

雲扶從小在西洋遊歷,見慣各種濃豔、豐滿的,對眼前這樣的女子,卻反倒只有“震驚”二字。

眼前女孩兒的那種溫柔到骨子裡的氣質,甚或連葉小鸞、三太太那樣的傳統中國女性都比不了——就彷彿她們天生就是水,任憑你彎折與攪動,她們只會順著你的意思來,絕對不會有任何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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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女孩兒,就連雲扶自己這樣同為女子的,都不覺有些心跳怦然。

“你叫,小愛?”雲扶咳嗽了一聲,才能正常地說話。

那女孩兒垂頸而笑,“您記住了我的名字是麼?太榮幸了,請您要一直都稱呼我的名字,叫我小愛喲。”

張小山卻趕緊一摩挲手臂外側。

雲扶抬眸看他,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卻原來對這樣的溫柔並不感冒似的,反倒有些要起雞皮疙瘩一般。

雲扶含笑點頭,“小愛,我從未來過貴院,甚至極少看西醫,這還是第一次。我不認得任何一位醫生,我也只好愚蠢地認定了,我要看你們醫院最厲害的那個人——我想請院長來替我診治,好麼?”

那叫小愛的女孩兒露出一點驚訝,隨即又是甜美溫柔地笑了,“客人想見院長大人呢。您的心思小愛都明白,您一定是疼得厲害了,才會希望尋得最厲害的院長大人的診治……可是客人喲,院長大人只有一個人哦,如果每一位客人都要請院長大人親自看診的話,您說,院長大人是不是自己都要累得病倒了呢?”

雲扶淡淡勾了勾唇,“診療資費多少都沒關係,我是個固執的人,狂且看的是那樣私人的病呢,我不想叫別人碰觸……如果是院長大人的話,應該是值得尊敬的大人,我才能放心,也才敢相信。”

那女孩兒又有所猶豫。

雲扶拿出一根“小黃魚”來,從女孩兒柔軟的虎口處,按入女孩兒的掌心,“這個來當診療費,你看可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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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大約一個小時,雲扶終於在張小山的攙扶之下,隨著小愛走進了院長的診療室。

觸目所及,眼前的中年男子果然沒辜負這莊園的景緻,的確是頎長儒雅,可以想象年輕的時候也曾何等的玉樹臨風。

觀月院長看見雲扶就笑了,“不瞞客人,我還是頭一次看見男裝麗人前來診治痛經。”

雲扶也有點不好意思,撩了撩鬢邊的碎髮,“上天給生錯了呢,如果我自己能選擇,我才不要這副身子,就也沒這麼多麻煩事兒了。”

她倒大意了,這樣男裝行走習慣了,今兒也是臨時起意要來,竟忘了換一身女裝來,還是惹了眼。

不過惹眼就惹眼吧,東洋人已經在明晃晃地挑事兒了,她在中國人自己的地界上,又有什麼不敢惹眼的?

觀月院長只溫厚笑笑,卻並未再說什麼,只是正式向雲扶問診。

比如她的行經週期,以及她疼痛從哪一天起,哪一天最嚴重等等常規的問題。

雲扶小心地答著。

好在女孩兒家哪個沒有或多或少地有些痛經呢?她雖說沒有嚴重到要看醫生的地步,不過順著回答,還是能答出來些的。

只是腦海裡莫名跳出小時候兒聽媽說家裡丫頭的話,“……等嫁了人就好了,自然就不疼了。”

她臉頰忽然有些發燒。

她現在想,自然不是說嫁人這種形式,而是說一旦有了男女之事,那痛就自然解了吧?

那她自己現在呢——算不算已經解了那個去了?

觀月院長靜靜打量雲扶,溫煦道,“我是醫生,小姐不必害羞。”

雲扶趕緊咳嗽聲,將思緒給收回來,抬眸瞟觀月院長,“您連婦人科都能看……您是全科醫生吧?”

觀月院長笑了,“是因為在東方,西醫還不算普及,醫務人員也有限,所以醫院裡的分工還沒有那麼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