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扶又咳嗽了聲,下意識垂眸看了看自己心口。

她自己趕緊給打住——哪兒能直說呢?

可是她一時也拿不出旁的說辭來。

咳,也都賴她太強韌,平日生意也太忙,都沒個工夫頭疼腦熱、生個病啥的。

她要是現在東施捧心一下兒,張小山也不可能信。

雲扶只好咳嗽了一聲,“那個什麼,我——痛經。”

反正張小山是男孩子,打死他也不可能明白女人這事兒。可是好歹張小山也是在世道上混過的,只要知道女人在每個月那幾天會腹痛就夠了。

張小山果然傻了,一臉通紅,有些手足無措地望著雲扶。

“姐……你,你沒事兒吧?”

雲扶揉揉肚子,“疼……都說牙疼不算病,疼起來直要命;那這個疼,比牙疼還疼好幾倍,得要了好幾條命去。”

“那內裡的疼法兒,中醫只能往玄乎裡說,只有上人家西醫那照照機器才能看著裡頭啥樣不是?”雲扶竭力給自己找合理的說辭。

張小山立馬上來就要揹著雲扶,“姐,我揹你!你忍忍,咱們現在就去照機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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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沒用靳佩弦那輛黑頭大轎車,省得那車子和車牌被人給認出來。

兩人到山下叫了輛黃包車,就這麼過去東洋街了。

黃包車伕一聽雲扶他們要去東洋街,也是善意地提醒,“……上回我們車行的兄弟,拉活兒去那邊,什麼事兒都沒做,就被東洋的警察狗子給打了好幾警棍。二位你們到那邊去,可多加小心。”

雲扶眸光放冷,“他們當真猖狂到這個地步了?不是這世上最會鞠躬的種族麼,怎麼現在撕破了臉皮去,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講了。”

車伕也是一波浪腦袋,“我就是覺著,他們現在就好像故意在找茬兒,等著挑事兒似的。”

雲扶不由得點頭,讚賞道,“這位老兄你說的對,他們現在應該就是在故意製造衝突。”

如今江北大局未定,那幾位叔伯輩的各自為政,人人都以為能坐上大帥的位子去;而年輕一輩裡,靳佩弦跟鄭雪懷又是這樣地明爭暗鬥。

這時候的江北,就像一塊擺上砧板的肥肉,等人宰割。

這時候只需要一點小火星兒,東洋人就能挑起一場戰火來。他們的胃口,何嘗只是一個關東、蒙古?他們想要的,是整個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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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扶帶著張小山走進若月醫院,都不能不被這醫院的精緻給驚到。

若不是早知道這裡是醫院,又或者不是因為大門口掛著的牌子的話,你不會以為你是走進一間醫院來,而是走進一間私家莊園來。

潔白的院牆,前院是大片修剪整齊的草坪和樹木。這些修剪的方法來自西洋園林的手法。

莊園中央是一大幾小、高低錯落的幾座洋樓,無一例外全都是圓頂白色的。

雲扶朝後院看了一眼,那邊又是全然東方的情調了——斗拱飛簷、亭臺樓閣、小橋流水。

“看來這位觀月院長還是個風雅之人。”雲扶低低與張小山說。

完全不似想象中那種穿著白大褂、手上握著冰涼的手術刀、目光都被擋在眼鏡片後頭的冰冷、森然的形象。

這便更怪不得那位集合愛新覺羅家與黃金家族兩大帝王家族血統的格格兒,會將情放在這位醫生的身上了。

張小山聳聳肩,“反正不管怎樣,既然是東洋人開的醫院,我總覺得有些陰森森的。”

張小山雖如此說,可是他分明極為留神,一雙眼不停地四處看著,彷彿心下有許多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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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扶是“病人”,這便“盡職”地進門就坐下休息,由張小山去掛號。

就連掛號的大廳,也全然不像普通醫院似的那麼冷冰冰、忙碌碌。倒像個餐廳,裡頭擺著鮮花和小食,甚至還有咖啡與茶等各種飲品,叫人一進來就覺著放鬆下來不少。

掛號也不是在掏小洞的視窗,而是一個開放的大工作臺,裡頭坐了幾位白衣護士模樣的女子,個個眉眼細緻而溫柔,說起話來也都是輕嫋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