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常羊山火楓林(第1/2頁)
章節報錯
一路揹著重傷的敖烈走在迷城般的楓林山谷裡, 不知道原地到底打了多少個圈子,我心裡又急又怕, 根本不敢想如果被那群黑袍人抓住了,我們會是什麼慘不忍睹的下場!
山谷之中彌漫著厚重的白色濃霧, 很像九重天上的仙境,但是又因為火紅楓葉平添三分鬼魅之氣。少女吃力地將敖烈往上抬了抬,不敢有半刻停留,一深一淺地踩在楓葉堆積的泥地中逃跑。
“……白痴。”
背上傳來少年氣若遊絲的聲音,而他繞過我脖頸的手正滴答滴答地落著血。
我聽見他的聲音根本顧不上他在罵我,幾乎是鬆了一大口氣:“敖烈你堅持一點,我們肯定能找到出路!等找到阿奘和大師兄, 他們一定會有辦法的!”敖烈驀地咳嗽起來, 下一刻,便有溫熱的液體灑在我的脖頸上,燙得肌膚彷彿被火燒。
他喘勻了氣息指著前面那片楓林:“這片林子有障眼法, 而且是神界才會有的封印。銀靈子他們是魔族的十大護法,肯定不敢讓神界知道魔族已經有所動作。”少年沉沉嗤笑了聲,“哪怕是為了抓我這個叛徒, 他們也不敢冒這種險。”
我望著楓林裡濃霧,猶豫道:“可那林子裡的瘴氣一看就是有毒的。我是僵屍倒沒有什麼問題,只是你——”
敖烈沒什麼語氣地打斷我道:“沒有時間去猶豫了,銀靈子的速度加上蝕光那條狗, 他們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蹤跡。不必擔心我, 你一直往前走便是。”少年下巴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稜角分明的下頜骨膈得我肩胛骨隱隱作疼,可少年的語氣卻放得很輕,“天命不會讓我輕易就死去,我也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死在你的背上。”
玄衣少女低垂著脖頸,汗水打濕了額發,混著少年的鮮血滴答滴答地淌在地上,是比楓葉還要紅的顏色。我用力喘著氣,打定主意後便再沒有半分猶豫,揹著敖烈就一頭鑽進了那片楓葉障林。而就在兩人消失在楓林小徑之時,蝕光帶著銀靈子一群便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這山谷之中,行動迅速卻又毫無聲響,就像是一片黑色的幽靈!紅眸少年鼻子微微聳了聳,眯眼看向面前那片如火燒雲般的楓葉障林:“敖烈的氣息消失在了這裡!”
一名下屬蹲下身來,手指一撚地上的血水:“他們肯定在這裡某個地方。”其他下屬紛紛散開去找敖烈和小善的蹤跡,然而那些楓樹卻彷彿長了腿一般開始迅速挪動,眨眼的功夫形成了一個天陣將他們隔絕在外。
銀靈子目光莫測地盯著那片迷霧繚繞的楓葉林,半響玩味一笑:“差點忘了,常羊山下火楓林,呵,本座可真是沒想到……沒想到千年萬年都過去了,她竟然真的還守著承諾,一直待在這裡守著這座墳墓!嘖,也不知道該說她到底是太重情意還是本就是無情無欲。”他負手踱步到一棵楓樹之下,目光陰涼地打量著一片磚紅楓葉。
蝕光皺眉:“她是誰?”
銀靈子瞟了他一眼,冷漠道:“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情。”
“可是那個叛徒怎麼辦?主人一定要見到他!”
銀靈子抬手摘下了一片楓葉,靈活纖長的手指襯得楓葉清晰的脈絡:“那就給本座等著,敖烈和那丫頭一日不出來就在這裡等一日,一年不出來那就等一年。涿鹿之戰後族中有訓,常羊山火楓林下再不得動兵,可我不信那兩個孩子能在裡面待上一輩子!”說罷,面容冷厲的男人不屑地哼了聲,手指一鬆,那枚楓葉便輕飄飄墜入了泥地。
天色漸漸暗下來,而越往樹林深處走,我便覺得濃霧越發厚重起來。哪怕我是白骨精,根本不在乎瘴氣濃霧之中的迷幻之毒,但是幾乎快受不住空氣中怨怒之意的威壓。不知道是因為多疑還是怎樣,我感覺這片林子根本不像是敖烈所說什麼仙家的陣法,反而像是一座怨氣橫生的墳場。
周遭的楓樹一直在不停地變動位置,而我根本不知道揹著敖烈走到了哪個位置。而日頭漸沉的天色讓我逐漸有些絕望,只覺得這一次恐怕真的是在劫難逃。
“……你為什麼要救我?”
背上的少年驀地出聲道,語氣還略有些不滿。
我有些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拜託三太子,你現在問這個問題,還有什麼用?是,我知道你大概又要說我多管閑事,那你幹脆當我腦子進水真變成白痴了行不行?”
沒想到,敖烈繼續語氣嘲諷道:“你是覺得我怕死嗎?”
這人腦迴路是不是有問題?我更加無語地回道:“你就當我怕死,好不好?我說大哥,都這個關頭了,咱們現在能先齊心協力想一下脫身的辦法嗎?”
沒想到身後又傳來少年的聲音:“直說吧,你救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句話徹底把我惹毛了,剛想吼一句你要是沒事了就從我背上下來,然而一個沒有留神就被地上活動的藤蔓給狠狠絆了一跤!
我被絆得向前狠狠一撲,摔得整個人都趴在了泥濘中,而敖烈則摔得更狠了,整個人在泥濘中打了好幾個滾在停了下來,整個人躺在那裡,活脫脫像只好死不死的泥鰍。
顧不上被摔的地方,我連忙去扶他:“對不起啊小白龍,我剛才不是故意要摔你的。”然而當我把少年翻了一個身,才發現他一直緊閉著眼睛根本不曾醒過來!
……所以搞了半天,他剛才是在說夢話?
少年緊閉著眼睛,劍眉皺得眉心堆成了一個川字,他激動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被敖烈這副樣子給嚇住了,要知道他平日在隊伍中很少休息,就算睡覺也只是淺眠一會兒,根本不會給自己任何露出馬腳破綻的機會!
當初我和他都是別有用心進入了取經隊伍,我一直對他叫我白痴不怎麼服氣,但是現在看來,敖烈的警惕心和業務能力還是要比我強上許多。就在我愣神的下一刻,我就被他緊緊抓住了右手,那一刻,我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只需要明白,從這一刻起,本座就是你的再生父母。”
那是老梧嘶啞到彷彿被烈火舔舐過的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
敖烈不屑地笑了,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驕縱語氣:“再生父母?我乃龍宮三太子,就憑你這樣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怪物,也配當我的再生父母?”
“龍宮三太子?”老梧輕笑了一聲,“因火燒明珠被父王親自告上九重天的龍宮三太子,被天帝親口玉令送上斷頭臺的龍宮三太子,因一身天成叛骨而被族人嫌惡厭棄的龍宮三太子。”
所謂打蛇打七寸,毫無疑問的是,每一個字都像是把鋒利的匕首戳在少年的要害上。少年強自爭辯道:“當時我氣糊塗了,可燒的也只是顆普通的珠子,天帝親賜的明珠其實是在——”
老梧輕飄飄地打斷了他:“這重要嗎?”敖烈終於沉默了下去,他咯咯地咬著牙,死命地攥著手,身上散發著來自深海的寒氣,可是眼眸深處卻燃著憤怒的火光。他,就像那座深海之底休眠的火山,那座曾經讓西海生靈死傷無數的火山。
老梧語氣裡帶著深深的惡意:“你有沒有燒明珠這重要嗎?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父王、你的兄弟姐妹還有你所謂的族人,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擺脫你這條白龍了,從今以後不必再看到你這張讓他們日夜心煩的臉。”他的話語、他的嗓音就像是惡毒黏滑的巨大觸角,盡最大可能地去打斷少年人叛逆的傲骨、碾碎他自欺欺人的信仰。
敖烈碾著牙齦,一字一頓地問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夢裡的少年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問出這句話,而他握著我的手力氣大到讓我有種彷彿骨頭都要碎掉的錯覺。
那個滿臉皺紋、脊背佝僂的老者用那雙黑色沉金的眼睛望著他:“從你出生開始,就是錯了。從天命註定你一身叛骨之時,你的人生就是一場錯誤的笑話。而如今,龍宮三太子的笑話止於七七四十九道雷鞭上,你被天命詛咒的一生也已終於南天門前的斷頭臺上。記好了,從今往後,這身天成的叛骨是本座的,而你的命亦是本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