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從善如流地微笑道:“但是月老你已經答應改動通臂猿猴的天機,既然如此,再偷偷告訴小僧一個天機,想來也沒有什麼大礙。”

月老微微皺眉,打量著玄奘:“大師你喜歡那隻小妖精?”

不待玄奘回答,月老便搖頭說道:“你不是她的良人,還是死心吧。”敖烈抬起頭看向玄奘,只見本來笑個傻白甜的和尚此刻表情彷彿僵化了一般,嘴角凝滯,而眼睛裡本來的星河也沉入了泥潭。少年感到一陣好笑的嘲諷,抱著那堆竹簡再次把它們放到桌上,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般地對玄奘和月老道:“東西都在這裡了,敖烈先告退了。”

山崖之上,敖烈面無表情地看著迎風而坐的少女。

他走過去問道:“喂,你在想什麼?”

我仰起頭看向他,風吹得我眼睛有些疼:“我在想什麼,為什麼要告訴你?”

敖烈坐了下來,同我一肩之隔:“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先別急著否認,讓我猜一下,如果我猜對了,你再回答一個問題。”山風吹得少年紮成馬尾的頭發鼓舞而飛,碎發略過劍眉,越發顯得英氣十足。

我撇了撇嘴巴:“好啊,你猜吧。”

反正猜錯猜對,都是我說了算。

“那些女妖精拿到了月老的紅繩跟得到了什麼寶貝似的,可你卻不像她們一般興高采烈,你應該是在擔心命中註定的良人其實不是那個和尚。”敖烈繼續道,“唐三藏是金蟬子轉世,註定生生世世都是佛門的弟子,而佛門弟子是絕對不可能言情愛之事的。你們現在這般,是因為佛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怎麼可能讓唐三藏和一隻妖精有什麼美滿姻緣。你擔憂的,你所害怕的,無非就是這些而已。”

從認識敖烈開始,這是他第二次對我這樣長篇大論地講話。

第一次,是講他過去的故事;

第二次,是分析我心中所想的憂慮。

我有些喪氣地耷拉著腦袋:“三太子你想知道什麼?”

敖烈看著遠方,喉結上下滾動:“我想知道……你信不信命?”

他轉過頭來,那雙鳳眼盯著我,“天命。”

我對上他的視線,鬼使神差地問道:“你信不信?”

少年沒有猶豫:“不信。”

我認真道:“那我也不信。”

敖烈忍不住劍眉微微一皺,他雖然知道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然而少女堅定的語氣卻讓他略有些不爽。少女並沒有發現他情緒的變化,只是握著手裡的紅繩輕聲道:“我想,天命上應該已經寫好了阿奘的命運,他是金蟬子轉世,為諸佛輪回又因眾生重歸雷音,又怎麼會和一隻小妖有什麼交集呢?就算我不信,可是那又能怎樣呢,天命始終都是因果報應。很多年前,我欠了金蟬子的,始終都應該還給阿奘。”

山崖上的風吹過少女耳旁的碎發,敖烈握著手裡那根竹簡忍不住轉頭看向那被暮光映襯得婉轉的輪廓,卻發現無論如何都挪不開自己貪婪的目光,想要佔有或者毀滅的慾望就像是一把火,燒得他五髒六腑都在疼。

半響,白衣少年低頭自嘲一笑:“我原本就應該死心的。”

畢竟天命待他,從來不曾有半分憐憫。

我不解地看向他:“三太子,你在說什麼?”敖烈張了張嘴剛想解釋什麼,然而下一刻,東方傳來一陣猛烈的巨響,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天搖地動!我因為慣性動作忍不住向斷崖的方向一撲,而敖烈手疾地拽住了我,可是地底彷彿傳來鬼哭狼嚎之音,直穿群山峻嶺,讓人不寒而慄。

敖烈手攬著我的腰,少年臉色白得不見半分血色:“驚天地、泣鬼神……孫悟空竟然這麼快就再次練成神功了?”

我奇怪地看著敖烈,不禁問道:“大師兄恢複神功,難道這不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嗎?小白龍你看起來像是大禍臨頭的樣子,是怎麼回事啊?”敖烈沒有說話,只是牙咬得很緊,瞳孔之中風雲變化莫測。

“大禍臨頭?”

一道尖銳的聲音從身後響了起來,“對啊,確實應該是……大禍臨頭。”

我從來沒有見到敖烈如此面如死灰的樣子,彷彿已經預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而我順著那聲音抬頭看去,只見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群全身籠罩黑袍的怪人,而其中一個還是之前想要殺我的紅眸少年!看見來者,敖烈便緩緩松開了我,冷聲道:“這不幹你的事情,趕緊走!”

光是一個紅眸少年就已經很難纏了,而眼前那一群黑袍人都看起來像是不太好對付的家夥。我緊張地吞了一口唾沫:“敖烈你惹到他們了嗎?我看他們好像都是來勢洶洶的樣子——”

少年幾乎是冷著臉對我吼道:“滾啊!”

只聽為首的拿到尖銳聲音又響了起來:“恐怕,你們都已經沒有機會了。”說話之人摘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滕文密佈的一張臉,目光陰鬱至極,“在本座沒有親自動手之前,乖乖跟我們走,興許還能死一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