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一隻沒有腦袋、胸口咪咪一眨一眨的、還用肚臍眼說話的惡鬼懷裡摟著你說話的感覺嗎?!幾乎是屁滾尿流地從那鬼懷裡跑出來,我驚恐地睜大眼指著他:“你你你你誰啊!”

那鬼站起來:“是我啊!”

看見他就要走過來,我都要崩潰了:“你你你你別過來!”

那鬼大手抓住我不斷撲騰的一隻腳,咪咪眨得十分真誠:“你看清楚,是我啊。”

我求生欲十分強地把頭以一百八十度的角度往後仰:“對不起,我真的真的真的不認識你。”

那鬼手指著自己咪咪和肚臍眼:“你再好好看看,小善,你再好好看看我啊。”

我剛想說我特麼再怎麼看也不認識你,卻猛然驚覺他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狐疑地看著他:“我們從前見過嗎?”按道理,但凡見過這副尊容的,都不會忘記,但我喝過孟婆湯,興許真像孟婆說的那樣成了個缺心眼的笨蛋。

見我終於放鬆了警惕,那鬼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很冰,很冰,是死了很久才會有的溫度。

他說到:“我還記得,遇見你的那天,是大寒。”那個鬼說話的語氣很輕,聲音低沉,卻回蕩在整個空曠的地獄。便是那樣輕柔低醇的嗓音,卻讓我從手指尖一路涼到了心坎。

那一刻,大雪絨絨,撲面而來。

冷得我心髒都在發抖,凍得我整個人都在發顫。

明明周遭是業火熊熊的烈獄,可我卻像是墜入了冰窖。

無頭鬼繼續說道:“當時你抱著我,又哭又笑,就像個傻子一樣。”

我怔怔地睜大眼望著他,淚眼朦朧地盯著不像人不似鬼的他,不敢相信便是面前這只被困在了地獄十八層的惡鬼,竟然會是從前那個像明月清風的少年!

“……江……江……”我像是喉嚨被人緊緊扼住般,面對著眼前這只惡鬼,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這個名字。我明明記得,我記憶裡的那個少年,是笑起來會讓明月與清風都溶入笑顏裡的少年啊!不敢置信地抬起手,我指尖發顫地碰著他脖頸上碗大的傷疤:“怎、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無頭鬼說道:“我當年並沒有入輪回。地府的那群鬼差把我打入了十八層地獄!為了避免別人認出我,他們就殘忍地割去了我的頭顱!不但如此,我每日子時都要受刀鋸痛苦……小善,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刀鋸之刑?”他大力拉住了我的手按上他的腹部,那裡遍佈猙獰嚇人的傷痕,有縱橫加錯的結痂,也有深可見骨、皮肉翻飛的傷口。

我如遭雷擊般縮回手,眼淚便奪眶而出。只要一想到我曾經用命護著的少年居然在地府受過這麼多的苦,我便剋制不住渾身的戾氣與殺意:“告訴我,是誰做的?我去殺了他們!”

無頭鬼抬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傻姑娘,我怎麼捨得,讓你因為我而染上鮮血。”

我抓住他的手,哽咽道:“你疼不疼?你傷口現在是不是很疼?”

無頭鬼指向那被封印的兵器,說道:“我疼得厲害得緊,小善,你行行好,去替我把那些符拿開好不好?你拿開了,我便能同你離開地府,從此之後,我們再也不會分開。”聲音越發低沉,語氣帶著無法言說的蠱惑。

隨著他手指的指引,少女像是魔怔了般站起了身,涉水而過朝那套兵器走過去。看見少女沾染冥河水卻毫發無傷的樣子,無頭鬼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驚喜,他說道:“小善,拿下那些符,我便再也不用受苦了,你從來都捨不得見我受苦的,對不對?你把手放在符紙上,然後將它們揭下,從此我便再不用受這種非人痛苦了!”

玄衣少女緩緩地抬起了手,按照他說的話,手指放在了那些符紙上。

因為感覺到有人的觸碰,符紙之上的血色條紋開始發光,而鐵索更加緊地纏繞在盾與大斧上。久久不見少女有所動作,無頭鬼語氣有些急:“小善,你在想什麼?把它們統統撕下來啊!”

“其實,你有一句話說的很對。”

少女背對著無頭鬼,緩緩說道,“我從來都見不得江流兒受苦。”手指之下,符文的血色在劇烈地攢動著,冷靜下來的我緩緩松開了手指轉過身,雙目泛紅地盯著震那隻無頭鬼——

“我不知道你如何得知我同他之間說過的話,可我知道,你絕對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