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天未亮,我自暴自棄地抱著一袋子燒鵝腿坐在老梧平常擺攤的地方,決定在臨上刑場之前先把自己撐死。老戚那細蜘蛛腿小心翼翼地繞過滿地的骨頭,湊到我面前:“小善,聽說你要去當臥底?”

我好死不死地昂了一聲,毫無公德地把手中啃幹淨的鵝腿隨手一丟,然後繼續拿出一根來啃。老戚見我這副要死不活的表情,試圖安慰我道:“不是我說,小善你看啊,主人這是充分信任你的表現,也省得平日裡其他妖怪總說你走後門。這一次你要是立下大功,看那些妖精誰還敢在背地裡嚼舌根子!”

我皮笑肉不笑:“他們就是把舌根子嚼爛了我都不在乎!拜託,去唐三藏的隊伍當臥底?我瘋了嗎?!”

老戚嘆了一口氣:“其實也並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糕吧!雖然孫悟空是難纏了一點,可那不是還有其他三個人嗎?你看你長的就是一副善良柔弱小白模樣,肯定適合挑破離間這種活,誒,主人簡直就是慧眼識珠啊!”

……她這到底是在安慰我,還是在表述對迦樓羅滔滔不絕的敬仰之情?

我打了個嗝,抬手指著蜘蛛精背後:“誒,孫——”還沒等後面倆字出來,大蜘蛛已經biu地鑽進了土裡遁地而去。速度之快,鑽地之猛,就連土撥鼠都自愧不如!

我被逗得咯咯地笑起來,咗著手指,捏了個訣變成老樹精的樣子坐在那裡,等待著魚兒的上鈎。當天光初盛的時候,我看著邁著噠噠步子出來化緣的和尚,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

魚兒總算出現了。

估計是我的目光太過熱烈,又或者這個時辰,長街之上只有我和打更人。來這裡吃燒鵝腿之前,我吞了唐三藏的夢境,知道他肯定從半夜就開始睡不著,所以一直在這守株待兔。

玄奘噠噠地朝我走過來,一屁股毫不見外地坐在我旁邊:“原來你也沒睡啊。”

……說的你跟我很熟一樣!

我奇怪地看著身旁和尚,這這人臉皮得厚成什麼才能如此不見外?

玄奘轉過頭看見我的目光,眨巴了一下眼睛:“哦,不要誤會,我剛才的意思是,原來老伯你和我一樣都睡不著啊。”他看著滿地我啃完的骨頭,驚訝地挑眉,“老人家你的胃口不錯嘛,大早上吃這麼多,不怕積食嗎?”

我默默地往邊上挪了挪:“我胃口一向很好。”

沒成想,玄奘也跟著挪了挪!

問題是,我為了不引人注意只挪了一點點,他倒好跟只八爪魚一樣快黏在我身上了!

我一言難盡地偏過頭看著他,卻不想和尚一臉坦然地朝我笑了笑:“天氣漸寒,這樣擠擠要暖和一些,你說是不是啊,老伯?”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怎的,他叫老伯的時候語氣帶著幾分揶揄,一邊說著,他一邊扯住就要往邊傷竄的我,“老伯,你看你都發抖成這個樣子了,還是聽小僧的話,擠一擠總要暖和一些的。”

“我……我不習慣跟人靠這麼近。”

我努力地想要保持距離,然而卻像條案板上掙紮的魚,簡直快要窒息!

沒成想,那和尚更加近地湊過來,黑黑亮亮的眼仁瞧著我緊張到漲紅的臉,半響,歪頭一笑:“老人家,我是不是在哪裡加過你啊?為什麼,你看起來這麼熟悉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決定不能再被他牽著鼻子走:“你這小和尚,屬狗的?”

玄奘想也不想地回答:“不是啊。”

我瞪圓了眼睛,把他一張臉推回去:“不屬狗,你還一直不停地往我這邊蹭!給我老老實實地邊上待著去!”果然,見我發脾氣,玄奘果然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還規矩地把手放在腿上。

我這才滿意地咳嗽兩聲,學著老梧平日裡的做派,撚著鬍子說教:“身為出家人,怎麼能如此輕浮不知自重?嘶,你還笑,笑得那麼好看做什麼!別以為你笑得好看,如來就會放過你!”

玄奘哦了一聲,煞有介事地問道:“那不知,我犯了什麼錯,能讓佛祖因我而大動肝火?”

我啞然了半響,結巴道:“你你你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