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尹在天子腳下,訊息向來靈通,太后遇刺之事雖然還沒傳到宮外,但一大早發生封閉宮城、早朝暫延此等大事,府尹敏銳的察覺到事情不妙,當機立斷下令,全城戒嚴。

京兆府裡的衙役傾巢而出,大街小巷遍佈巡邏衛,進出城門的人,上至達官貴族,下到平民百姓,一律要求仔細盤查,但凡發現可疑人士,不問緣由,先逮捕了再說。

城門口排起了長隊,一直延伸到百米開外,百姓們手裡拿著路引和官府蓋章的戶籍,戰戰兢兢地等著出城。

九歌脫了那身太醫服,頭戴著一頂斗笠,混在人群裡,雖然不是很顯眼,卻有些犯難。

說來挺好笑的,她發現自己沒有路引,更加沒有官府蓋章的戶籍。

以前和君羽墨軻在一起的時候,進出城要麼刷臉,要麼刷令牌,從來沒哪個不長眼的官兵和衙役敢檢查他們的戶籍......

或許以前她是有的,可現在,當真是個黑戶了。

環顧周圍,想著要不要從路人身上順一張過來,憑藉墜塵的易容術,矇混過關應該不難,可沒一會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現在城內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百姓們都急著出城,哪個不是把路引和戶籍早早的準備好拿在手上,這時候引起轟動,無疑自投羅網。

況且她身後還揹著一堆骸骨,這麼大的包袱,難免要開啟搜查......

正當九歌打算像前兩天一樣,找輛可以藏身的馬車直接混出城時,一旁的墜塵突然輕聲道:“鬱姑娘,走這邊。”

離開宮城後,墜塵便脫下了那身招搖顯眼的禁軍大統領皮囊,並將藍吟雪的遺骨從甲冑中取出還給九歌。

二人本想趁著訊息還沒傳出宮前儘快出城,誰知京兆府尹這麼快就警覺了,出宮不到半柱香的時間,街頭巷尾便佈滿了官兵巡視盤查。多虧了墜塵的易容術,否則寸步難行。

前面出城的是一輛馬車,官兵正拿著刀柄敲擊車壁和底板,九歌遠遠看了眼,不動聲色地從人群中退了出來,跟在墜塵身後,七拐八拐地繞到了一條僻靜的窄巷,翻過院牆後,便看到一座張燈結綵的紅樓。

不出所料,又見春風得意樓。

前兩天宣於祁還調侃她,說她被官兵追的走投無路時,可以從春風得意樓底下的這條暗道逃生,果然被他一語成讖,皇宮被她攪得天翻地覆,官兵滿大街的抓人,城門終於出不去了。

好在陸路走不通,宣於祁給她備了條水路。

從暗道裡出來,外面是一條河,兩岸的樹叢草叢將河面遮擋得時隱時現,窄窄的河面上飄著一隻烏篷小船。

船頭站著一名男子,身著墨藍廣袖長袍,玉冠束髮,完全陌生的容顏卻有著一雙熟悉的眼睛,看到從草林裡鑽出來的兩人,雋秀的臉上浮起溫雅的笑意。

“來了?”

不知為何,再平常不過的兩個字,落在九歌耳中,竟讓心神都為之一動。恍惚中,耳邊又響起了那句話,‘我不會為你上刀山下火海,但只要你有困難,訊息到,人到!’

看著船上那張易了容十分陌生的臉,九歌有片刻的恍神,頓了片刻,方輕輕應了聲,“嗯,來了。”

這次她沒有再說謝謝。

記得他說過,同在異世,何須言謝。

突然間,很慶幸!

沒有多餘的寒暄,兩人快速上了船。

墜塵自覺地拿起槳,輕輕扳了兩下,小船瞬間離了岸,平穩地飄向河中央。

九歌放下背上包袱,在宣於祁對面坐下,望著前方波光粼粼的河面,思緒隨風飄了很遠。

天上的白雲漫無目的地飄著,岸邊的楊柳輕撫著大地的臉龐,遠處水天一色,纖塵不染,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隨時視野愈漸開闊,心中竟然越發悲涼。

彷彿每次坐船,都是在她最落寞的時候.......

懷中揣著一塊舊玉,腰間藏著兩把精巧的蝴蝶刀,她運轉著體內充盈的真氣,心卻空了。

“公子,去哪?”

船上有人在問,宣於祁卻沒有立刻回答,平靜溫和的目光落在九歌身上,凝然良久,問:“事情都辦完了嗎?”

九歌側眸看他,微微點頭,“大仇已報,恩怨已請,是時候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