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大年初一,睿帝祭天回宮後,先去長樂宮給太后請安,接著便回了太極殿,坐等君羽墨軻進宮拜年。

從午後等到黃昏,再到夜幕降臨,後宮嬪妃來了一批又一批,可君羽墨軻卻連個人影都沒。睿帝按捺不住,連夜出宮去了寧王府。

寧王府裡發生了什麼無人得知,等第二天清晨,睿帝回宮時,眼角以及嘴角處泛著些微墨色的淤青,像是被人打了一樣。

皇上被人打了,這可是天大的事,搞不好年還沒過,就要血流成河。可結果偏偏出人意外,睿帝居然忍氣吞聲地把這件事壓下來了,連御醫都沒傳喚,只讓貼身內侍去御藥房拿了些消腫祛瘀的藥,擺明了不想聲張。

雖然太監總管高林嚴令宮中,不準向外傳這件事,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誰下狠手大家心領神會。

至於說寧王為什麼會和睿帝大打出手,唯一知道內情的人除了寧王府的侍衛就只有花非葉了。

自從紫竹林裡,那兩顆從玖棲院移植來的梅花樹盛開時,君羽墨軻就病了,患了一種很嚴重的癔症。

他經常能在梅花樹下看到九歌的身影,有時候陪他喝茶,有時候倒在他肩頭小憩,有時候懶懶散散的躺在枝頭,邊飲著美酒,邊漫不經心地望著天邊的雲彩,月白色的衣裙像朵浮雲,在空中隨風飄蕩,搖曳生姿。

君羽墨軻分不清是幻想還是現實,每當看到九歌出現在落英繽紛的梅花樹間,他呼吸都放輕緩了,生怕驚擾了她......

梅花初綻時,大雪隨之而來。

一天清晨,花非葉冒雪前來看君羽墨軻,還沒進紫竹林,就看到一朵朵梅花在雪中飛舞。

也不知是在院子裡起舞,還是舞在人的心尖上。

寂寥的梅花樹下,倚靠著一個人,身上早已落滿了銀白雪花,彷彿已經成為了樹木的一部分,煢煢一人,氣息凋敗。

顯然這人已在三尺厚的雪地裡睡了整整一夜。

花非葉嚇得魂飛魄散,上前一探,還有脈搏,二話不說連忙往君羽墨軻體內裡輸送真氣,廢了好一番勁兒才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從那天起,君羽墨軻身邊就開始有人寸步不離的盯著,後來暗衛們發現他經常抱著一幅畫,在梅花樹下發呆、沉睡,有時還會柔情蜜意地看著畫上之人溫柔淺笑......

韓叔和花非葉找來御醫,御醫在仔細診斷過之後,終於下定了結論,“寧王患有嚴重的癔症,因思念成疾而常常導致幻想。”

君羽墨軻知道後,仍然無動於衷,他既不醫治也不喝藥,寧願活在幻想中。

幻想中的九兒雖然從未說過話,但一直都靜靜地陪著他,有時候,他會小心翼翼地抱著她,感覺她在他懷裡的滿足感和欣慰感……

睿帝來的那天晚上,君羽墨軻正在梅花樹下,陪心愛之人飲酒。

酒過三巡,佳人巧笑嫣然,君羽墨軻顫抖地抬起手,正要觸碰她的臉,和她道聲新年快樂,怎知天外突然傳來一道冷怒的聲音,把佳人驚散了。

琉璃燈火下只剩一幅栩栩如生的仕女圖,畫中女子全然沒有剛才生趣靈動。

君羽墨軻心慌意亂,閉上眼睛再一次睜開,眼前空無一人,到嘴的祝福和思念還沒說出口,她怎麼能走......

肩膀突然被人緊緊扣住,他猛然回首,憤然對上一張與自己有兩成相似的容顏,那人怒形於色,他亦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一拳砸了過去,面前的人被砸翻在地上......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大年初一,昔日情同手足的兩兄弟怒目相對,如果不是花非葉這個勞碌命的痞子聞風來得及時,就憑睿帝那三兩下子的功夫對上處於盛怒狀態下的瘋子,應該會被抬著出府......

不管怎麼說,睿帝這次是真的惱了,差點就要下令處置君羽墨軻,花非葉卻突然告知君羽墨軻得病的事。

睿帝起初並不信,連夜就讓高林去跟御醫查證,得知真相後,恨不得拿把錘子把那可憎的弟弟腦袋敲碎。

以前頻頻惹他動怒的人,至少是個正常人,如今卻是個身患癔症的瘋子,他總不能跟個病入膏肓的瘋子一般見識吧!

這個新年,睿帝過得很是惱火。

天子不高興,文武百官都跟著不好過,明明還在休朝期間,皇上卻異常勤政,今天宣這個尚書入宮,明天宣那個大人來御書房,像是要把年前積壓下來的朝政全都處理完一樣,就連那些沒被召見的低階官員都不敢太招搖,隨時都要做好宣召進宮的準備。

正月初三過後,整個京城都瀰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就好像一座大石頭壓在文武百官心頭,讓所有人都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