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外的長廊裡響起一串腳步聲,有人來了。

宣於祁眼睫顫了兩下,卻沒睜開,繼續閉目養神。

天牢的獄房都是單間,灌漿而築,結實異常。尤其是宣於祁這間,像是唯恐有人來劫獄般,提刑司把他安置在牢房的最底層,連個高窗都沒有,空氣很不通暢,每個角落都飄著一股陰冷發黴的味道。

好在是冬天,蟑螂老鼠這種東西倒是比較少。

柵門嘩啦啦響起,是開鎖的聲音。

“鬱世子請自便,小人在外面等您。”一個畢恭畢敬的聲音傳來。

宣於祁精通音律,對聲音十分敏感,雖然沒睜開眼,但聽出了是牢頭的聲音。

他緩緩睜開眼,目光淡然而平靜,牢房裡的視線很暗,直到柵門外那抹挺拔的人影進來,他才相信自己沒有聽錯。

眼底有詫異一閃而過,接著慢條斯理地從牆角堆積的稻草裡站起來,衝來人溫和一笑,“想不到還會有人來看我,而且是你。”

鬱珏看著眼前這個氣定神閒的男子,除了形態狼狽些,氣質風度與去年今日初見時,並無二致,心中不免升起一絲激贊之情。

“祁公子。”鬱珏面色如常地問候了一聲,語氣平穩,淡然無波。

反手關上柵門,也不嫌髒,找了個有草堆的地方撩衣坐下,將兩壇酒及一個油紙包放在地上,抬首問:“介不介意?”

宣於祁深深看了他一眼,斯斯文文地一笑,優雅地邁前兩步,與他面對面坐下,理了理纏繞在身邊的鎖鐐,低眸看著酒罈道:“拿壇幹是九歌的習慣,我這人挑剔,有杯子嗎?”

鬱珏看他一眼,低聲道:“抱歉,沒拿。”

“好吧,那就粗魯一回。”宣於祁拿起一隻酒罈,揭開酒塞,深深嗅了嗅,濃郁的酒香味令他陶醉不已。

“金風玉露,一相逢的酒。”他淺淺嘗了口,神情有些意外,“咦,是去年我送九歌的那批。”

‘一相逢’曾是宣於祁的私人酒坊,釀酒的手藝與普通酒坊不同,摻雜了一些現代的技術,就像之前的葡萄酒的一樣,都是市面上沒有的。

而‘金風玉露’其實是一種果酒,度數不高,由於九歌好酒,所以宣於祁當初特地給她制了一批蒸餾酒,蒸餾酒的度數可比果酒烈得多了。

鬱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拿起另一隻酒罈喝了口,並沒發現有什麼不同。

宣於祁見他面露疑色,遂笑著將制酒的原理及不同之處解釋了一遍。至於鬱珏有沒有聽懂就跟他沒關係了。

如他所料,解釋完後鬱珏眼底的疑惑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愈漸加深。

宣於祁笑了笑,開啟地上的油紙包,撿起一塊點心優雅地吃了起來,“今日新年,鬱世子怎麼有空來看祁?”

顯然他並沒有繼續解惑的意思。

鬱珏也不在意,收斂心神,坦然道:“早上路過醉仙樓,突然想起你和漓兒的交情。”頓了會,低聲道:“如果她還在,想必前兩日就會來看你。”

宣於祁挑眉道:“世子這叫愛屋及烏?”

鬱珏搖頭,“我代漓兒來的,這兩壇酒是她生前最愛,如果要和人分享,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

本來還有藺無雙,但,不可能了。

宣於祁凝神半晌,側頭看向鬱珏,有意的問了一句,“聽聞九歌被葬在北邙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