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來的時候,梅花就開了。

去年梅花盛開時,從不接外人的梅居住進了一名女子。茯苓記得,當初在河邊發現九歌姑娘時,她已經奄奄一息了。

如果那時,她沒有擅作主張把九歌姑娘帶回梅林,或者沒有請公子出手相救,後面這些事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又是一年冬天,今年冬天格外的冷。

哪怕是平生最喜愛的梅花開了,公子眉間仍然不見一絲慰藉之色,反倒是更加的清冷、幽寂、悲涼,像是冬夜裡寥寥無幾的星子,一眼望去,寒意能沁到骨子裡。

看著落英深處那抹愈漸清瘦的剪影,茯苓有些擔憂,也有些自責。當初她不該請公子幫忙的。

沒有公子,憑她的醫術,想想辦法照樣能救回九歌姑娘的性命,只是往後身子骨會弱些。

現在回想一下,弱些可能更好,那樣她家人便不會允許她離京,不離開京城,又怎會墜崖?

同樣的,公子也不會知道,世上還有一個叫九歌的女子。

既不相識,何來牽掛?

茯苓嘆了口氣,以為今天冬天就這樣了,要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壓抑中渡過這個隆冬。可世上有些事,總會那麼出人意料,彷彿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般,該走的人會走,該來的人會來,是平行線還是交叉點,誰也沒辦法預料。

花滿枝頭時,梅居里來了一位客人,無人下邀,無人歡迎,他不請自來。

三千花殺陣啟動時,梅林的主人竟然親自去放行。

來人是朝廷重犯宣於祁,許是為了避人耳目,他褪下了標誌性的錦衣紅袍,一身樸素的便衣遮不住他與生俱來的清貴之氣,眉目淡然,即使被困在陣中,依然不急不躁。

“許久不見,風兄似乎清減了不少。”宣於祁負手立於花間,抬眼端視著十步外之人,薄唇微微上揚,帶起三分笑,溫和而禮,熟稔之度恰到好處。

風兮音凝眸看著他,沒有跟他寒暄客套,單刀直入,“準備好了?”

這句話問的沒頭沒尾,但宣於祁卻知道他在指什麼,微微一笑,道:“人早就準備好了,東西還沒找齊。”接著謂然一嘆,滿目悵然道:“半年的時間,我尋遍了大江南北,都沒找到我想要的石匣。”

說罷,瞧了眼風兮音,又笑著補充:“就像之前的十年,我網羅天下玉石,墨玉石至今仍未到手一樣。”

溫和的聲音在梅林裡響起,打破了半年來的清寂,遠處的茯苓有些不適應,風兮音亦是皺了皺眉,眸光泠然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宣於祁知道梅居不歡迎外人,風兮音能來見自己,多半還是因為九歌的關係,即使如此,他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淡淡笑了笑,似是而非道:“風兄見諒,祁今日過來是有其他事相求。如今朝廷下旨緝拿,各地官府都在派人抓我,祁一介商人,手無縛雞之力,又居無定所,想在梅居借住幾日避避風頭,你看可否?”

風兮音深深看了他一眼,側過身,舉目望著前方寒梅,語氣一如既往的冷厲,“不必試探,我沒有你要石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