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欲章臺(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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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君忘笑,身在鬼欲章臺。
“尋了那麼久,還不肯罷手?”我單手吊著額角,垂目看著閣樓下滿目青翠。
鬼欲章臺是一個充斥著黑暗的地方,給人的第一感覺是陰森,而後是恐懼,最後,或許會演變成悲憫。不過,悲憫是鬼欲章臺最不需要的東西,這裡沒有可憐人,一切情緒的轉變,都只是一個必然的過程。這裡雖然存在著精緻華麗的建築,卻依舊透著令人發毛的寒氣;雖然擁有美麗的花草樹木、山川河流,卻每每在不經意間化作噬魂渴血的惡魔,威脅性命;雖然養著許多好看的面孔,卻無法擁有一顆純粹的心。
在鬼欲章臺,越是美麗,越要小心。
但凡事總有例外,不過例外從來不會偏愛一個人。
浣魂苑算是其中一個小例外。
這裡有美麗的花草,除了美麗,絕無任何威脅性。
閣樓下的綠草名叫“染瓷”,是很好的染料,花季在冬天,不過可惜,鬼欲章臺沒有四季,只有幾處有少得可憐的陽光能透下來,草木枯榮被養成了一種詭異的迴圈,永遠是枝葉幹枯之後,才會有花朵盛開,而那些花的花瓣,無一不是布滿老人一般溝壑縱橫的褶皺,鮮豔濃烈地彷彿立刻就會死去。只有染瓷不一樣,它像外面的花朵一樣,花瓣水嫩嫩的,光潔如絲綢,用手輕輕一掐,便能掐出深紅色的汁水來。染瓷的花瓣往往重疊了三四層,多的時候,一眼望過去,熱鬧極了,可惜的是,這些統統是傳言,我根本沒有見過染瓷花開。
臨妝蹲在那片綠草旁邊,細長白皙的手指在綠葉裡撥了撥,最後嘆了口氣:“居然連半個花苞都沒有!”
“若長出來半個還了得!”我聞聲笑了她一句。
臨妝抬頭,秀目瞪了我一眼,然後叉腰站起來,嫌棄地說:“我眼前可不就是半個人麼!半個花苞有什麼稀奇!”
我學著她剛才的模樣嘆了口氣,仰頭飲了一口手裡的酒,裝作心痛的樣子,說:“又戳我痛處!”
忽的瞥見一個黑色的身影慢慢從外面走進來。遠遠看去,孤孑疏傲,彷彿誰也沒有資格與他並肩而立,彷彿他生來孤獨。烏發與衣裳融為一體,他垂著眼眸,盛氣淩人、不怒自威,往往令人不敢直視。
其實我沒想過他會這麼快過來。
聽著他一步一步十分沉穩地踩在樓梯上的腳步聲,我捏著空杯子,如坐佛般一動不動。
一直到他出現在我眼前,凝著zhe)沉著(zhuo)漆黑的雙眼看向我,彷彿換了一個人,容色柔軟舒緩了許多。可看他面色稍顯疲憊,應是這些時日奔波所致。黑色的衣擺上,還沾染了礦山上黃褐色的土灰。
倒是他先開的口:“找我何事?”
的確是我找他,可我也知道,有人暗示他來找我。
不過我不打算挑明。
我微笑著放下酒杯,卻依舊坐在搖椅上,只是換了隻手撐著頭:“沒事不能找你?”
“我很忙!”他語調一沉,似乎不太高興,我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他卻沒有坐下去,反倒朝我走了兩步。
“哎……”我又嘆了口氣,“你這架子都比以往翻了好幾翻呢!”
他是玉留聲,鬼欲章臺的四君之首——雨樓公子。
在鬼欲章臺,除卻欲主之外,便是四君地位最高。若將來欲主的子嗣不爭氣,他便是最有機會上位的那一個。
“叫我來聽廢話?”他依舊冷著臉,彷彿我做錯了什麼,用上位者洞悉一切的眼神看著我,企圖震懾,卻反而透露著一股似有似無地、堪依靠託付的錯覺。
不錯!我把他這副姿態歸結於錯覺。
身在鬼欲章臺這樣的地方,玉留聲心中眼中依舊保有江湖豪俠的氣質,但早晚有一天,這種氣質會消弭殆盡,他也會變成規矩之下的工具,沒有個人感情,沒有靈魂,一動一靜,全憑規矩!
有時候,我也替他可惜。
不過,我是最沒資格可憐別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