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宵露對這羊皮筏子並不瞭解,從崖下下來也累得夠嗆,喘氣都不均勻,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的確是幫不上忙,便一手抓繩,小心地站在巖頂。

向外看,腳下一米多處是滔滔流水,捲起白白的浪,偶爾有飛濺的水流得急了,拍打在岩石上,又快速地向後湧去。

她不敢再看,下意識地仰起頭來看荊無言他們是不是已經下來,但夜明珠的光線實在太微弱,竟是什麼也看不見,便專注地把目光盯在小右身上。

小右人雖不壯,肺活量倒是不小,吹了一會兒,那筏子漸漸地大了起來,直徑竟然有三米多。這樣的筏子,上面容上四五個人不成問題。

小右還在吹,筏子裡面鼓了氣,鋪展開來,在水面上浮動,仍是大半邊在岩石後面,倒也不怕被水沖走。

又過了一會兒,小右把吹氣的地方塞好,藍宵露這才看見,原來這筏子是也是用繩子綁在這岩石上的。只是剛才沒有露出來,她沒有看見。

小右沖她招手,道:“藍姑娘,你先坐進去。一會兒公子他們下來,這岩石可沒落腳的地方了!”

藍宵露便從岩石上移下,輕輕一躍,跳進筏中。因為裡面是氣,筏子輕輕彈了彈,這就跟繃床一樣啊。

藍宵露趕緊側移一步消去了力道,好在她用力不大,所以也避免了像在繃床上會被彈起的後果。

小右看她一個趔趄也吃了一驚,還沒伸出手去,見她又站穩了,不由沖她咧嘴一笑,比了比大拇指。

然後趴在筏子邊上,繼續扯啊扯,又扯出一個筏子來,然後,他便坐在這筏子上繼續肺活量運動。

這時,荊無言等人也下來了,這筏子不止一個進氣的地方,他們又都是高手,一起動手,這筏子充氣的過程比剛才快多了,兩乘一樣大的羊皮筏子並列,小右,荊無言,藍宵露三人一乘,剩下的三人一乘,他們斬斷緩住岩石的繩索,那筏子沒了石頭的牽力量,被流水帶得晃晃悠悠地飄出,離開了大石的保護範圍,向下遊漂去。

坐在軟軟的筏子裡,身前身後和身下全是水,耳聽還聽到水流拍擊筏子的聲音,藍宵露真有做夢般的感覺,白天,她還在西啟的皇宮裡,被逼著學習那些繁瑣又討厭的禮儀;這一刻,卻已經遠離了皇宮,奔向她所向往的自由。

她的心情不自覺地暢快了,摸到懷中收藏的那份通關文書,更是唇角上挑,露出一個笑容來。

這樣的夜色,對藍宵露來說是目不及遠,視不透微,但卻絲毫不影響荊無言,他清楚地看到她唇邊的笑容,不由問道:“離開西啟後,你有什麼打算?”

藍宵露道:“先去看看娘,然後回到京城去!”

荊無言似乎欲言又止,最後只笑笑,道:“你知道嗎,玄曦去西啟了!”

藍宵露點了點頭,道:“我知道,端木長安說過。”她臉上帶了三分感謝,又帶了三分自嘲,道:“端木長安這個人太陰險了,他故意把這個訊息放出來,讓司城玄曦不得不來。雖然我知道他不是為了我,還是很感謝他。”

荊無言看著夜色中的河水,現在他已經救出宵露了,而且會叫人把這個訊息傳遞給玄曦,玄曦不用冒險,而他又是在北澤的使臣中,應該不會有什麼麻煩。

他不知道司城玄曦是不是為了藍宵露而來,但是,這些似乎都與他沒有什麼關系。

藍宵露是因為他才陷進西啟的皇宮,奔走,籌劃,冒險救出她,是他應盡的責任,此責任卻非彼責任,因為是他把他帶出來的。可惜,她之於他,卻也僅有這朋友之間的這份急人之難和肝膽相照,再無其他。

司城玄曦可以風塵僕僕天下皆知地為救他的王妃而來,而他,救的,不過是他的朋友,從此,在朋友的這個身份上,再沒有辦法寸進半點,也不能再寸進半點。

藍宵露從懷裡拿出那份通關文書遞給荊無言,略帶興奮地道:“荊大哥你看,費神勞力的,這也算一點利息!”

荊無言自然認得這份,他意外地道:“端木長安把這條商道給你了?”

藍宵露點了點頭,輕輕嘆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用意,前幾天他把這份給了我。管他呢,既然給我了,那我就專心把這條商路打通。荊大哥,回去之後,咱們就準備一下吧。”

荊無言看著她清亮的眼神和因思考商路而專注的神情,竟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宵露,你沒想過,回去後等待你的,會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