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藍宵露死於這堆濕紙之下,這人只消等藍宵露完全斷氣之後,揭走濕紙,明天任是誰也查不出來死因,頂多會以為暴病而亡。

如果用刀劍傷人,總是會有痕跡,用這種方式,卻是殺人於無形。

那人退到壺邊,準備靜靜地等待藍宵露咽氣了之後好揭去濕紙。

他很放心,以致於眼裡都帶著一抹得意又殘忍的笑意。這時候正是夜深人靜,人們正在夢鄉裡會周公,不會有誰想到,在這風荷苑的這間房子裡,這位太子的貴客這時候,卻是在生死邊緣徘徊。

他極有經驗,如果從貼第一張濕紙他便在心裡數著數,只要數到兩百下,那個人必死無疑。

他慢悠悠地數到兩百下後,就準備去揭藍宵露臉上的濕紙了,手伸出時,他下意識湊近去看了一眼,深夜,月色不明,他湊得近了,也看不清床上人臉色到底是蒼白還是紅潤,但是,他卻感覺到一陣輕微的呼吸聲。

不對,被貼加官的人,口鼻都被濕紙給遮住了,怎麼還可能有呼吸聲傳來?何況,他已經足足數了兩百下,就算氣息長一些的人,也不可能還會有呼吸。

他心中一驚,定神看去,在那原本應該嚴絲合縫的紙上,藍宵露的鼻子下方,一條細細的口子露了出來,呼吸聲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紙被浸濕之後,又軟又重,根本不可能會破,何況是五層濕紙,但是很明顯,這濕紙破了,破的濕紙貼在人臉上,不但不會讓人窒息,只相當於給人濕了下臉。

那人心想,可能是自己剛才太過緊張,所以濕紙崩得太緊,這人雖然中了三步倒迷香,但是呼吸不暢的時候身體自然反應,呼吸力道重了些,所以把濕紙給吹破了,吹破了——

雖然這想法有點牽強,牽強到他自己也不太相信的地步,但是除了這個解釋,也沒有別的解釋了。他趕緊回到桌邊,那裡還有一疊紙,還有半壺水,足夠讓他再來上一次。

他急急地拈起一張紙,放進壺中,已經完全浸濕的紙吃飽了水,又韌又重,他輕輕地吹了吹,那紙只抖了一下,沒有水滴下來,他滿意地轉過身,正要向床邊走去,突然感覺不對。

面前有一個人,那個人全身籠罩在黑暗之中,無聲無息地突然出現,因為太突然,他大吃一驚,也因為毫無聲息,之前他連一點也沒查覺到。

“誰——”這聲音剛出口,他就覺得咽喉處一涼,有什麼鋒利的東西把他的話給割斷了。似乎有熱熱的東西從咽喉處湧出去,速度太快,太突然,他在一陣驚悸之中突然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卻已經說不出話來,手中的濕紙啪地掉落在桌上,他的手去捂咽喉,卻只捂了滿手的濕熱。

那是他的鮮血。

夜色籠罩中,沒有辦法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誰,但是,他卻知道,他永遠也沒有機會弄清楚那人是誰了。

他捂著自己咽喉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軟軟的身子竟然沒有倒在地上,而是剛好坐在凳子上,就像是伏桌睡了。

片刻後,在自己房中已經睡著的端木長安便醒覺,他掀被而起,聲音裡帶著絲冷靜和不耐煩,道:“什麼事!”

“太子,有人動手了!”如果不是發出聲音,一定不會有人感覺這房間裡還有別人,那人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是青色還是黑色,和夜色融為一體,完全不著痕跡。

端木長安眉頭一動,問道:“嗯?”

“是前堂的執事,西院暗伏的人!”

端木長安淡淡道:“嗯!”

這人是端木長安的暗衛,端木長安自然感覺得到藍宵露對他的戒備和懷疑,所以也沒多說,再說,他也不覺得那時候一臉疲憊的藍宵露還有心思和他多說話,所以安排她進風荷苑休息。

作為一個皇宮的真正主事人,什麼陰謀詭計能逃得他的眼去,他自然也知道,他這邊對藍宵露禮遇有加,一些人必然不樂意看到,不免會有些小動作,所以安排了一個暗衛暗中保護著。

沒想到這還真不是無的放矢,而是未雨綢繆,真的有人對藍宵露下手。

他對這暗衛的身手有信心,知道藍宵露沒事,心裡雖然也湧上一些惱火,卻並不擔心。

“需要動手嗎?”

端木長安突然展顏一笑,笑容如同狐貍:“不必,留著她還有用處。”好大的膽子,連他的客人也敢下手,這算什麼?恃寵而嬌?膽大妄為?

那人道:“是!”

“你去清理一下,讓客人受驚嚇,可不是什麼待客之道!”

那人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