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銘看著燈箱上的x光片, 微微皺起眉頭。為確認自己的判斷,他給簡依唸的手拍了片子,結果令他略感震驚——簡依念兩隻手的掌骨全部斷過,癒合痕跡顯示當時傷得很重。

“你的手被門夾了?”高仁看過片子,轉頭問簡依念。

簡依念沒說話,還是那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他翻開手,用拇指輕輕摩挲著掌心裡接骨時留下的疤痕。見他不說話,高仁跑出法醫辦,過了一會氣喘籲籲地跑進來, 遞給簡依念一杯鮮榨果汁。

“喝吧,我請客。”他摸了摸人家的腦袋。

簡依念比高仁還高半頭,可被他像個小孩似的胡擼腦袋, 登時表情有些糾結。揮開高仁的手,他叼住吸管坐到祈銘的椅子上, 低頭呼嚕呼嚕喝著果汁。

祈銘走過去單手撐住桌面,垂眼看著他問:“誰把你的手砸斷的?”

簡依念肩膀一抖, 手臂上私立校西裝外套的布料被緊緊繃起。“沒誰,我自己不小心。”他的語氣不無少年人的倔強。

高仁看看祈銘,又把目光投向簡依念,抬手按住那孩子的肩膀:“沒關系,這不是審訊室, 祈老師也不是在審訊你,如果你不願意,你在這說的任何一個字我們都不會傳出去。”

感受到透過布料傳遞過來的溫度, 簡依唸的睫毛抖了抖,嘴裡的吸管咬得亂七八糟。

“依念,走了。”郭恬出現在法醫辦門口。她向祈銘和高仁分別點頭致意,禮貌而又冷淡地說:“兩位,手續辦完了,我現在要帶我兒子回酒店。”

“我不跟你去酒店。”簡依念低聲說,“我要回家。”

“家?哪來的家?你爸他——”郭恬說完突然意識到當著祈銘他們家醜無需外揚,於是快步走到兒子跟前,拽著他的胳膊把人從椅子上拉起來。“我這次回來就是要把你帶走,英國那邊的學校已經聯絡好了。”

簡依念甩開郭恬的手,怨氣瞬間爆發:“帶我走!?你現在想起我來了?當初是怎麼拋棄我的?彈不了鋼琴的兒子沒辦法讓你拿出手顯擺就成廢物了?我他媽在醫院裡疼得滿床打滾你卻只想著帶簡依涵那畜生去參賽!”

“啪!”

郭恬怒甩了兒子一巴掌。

“不許那樣說你哥!”

高仁趕緊擋到簡依念和郭恬之間:“有話好好說,別動手打孩子!”

將簡依念拉到一邊,祈銘從冰箱裡掏出個冰袋裹上紗布塞進他手裡,然後轉臉看著郭恬:“郭女士,這是公安局不是您家的客廳,當著執法機構人員的面動手毆打未成年人,您該知道後果。”

郭恬的臉上漲起片紅暈,眼裡滿含怒意地和祈銘對視。羅家楠晚了幾步下來,進屋瞧見裡面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緊張,揮揮手問:“我剛好像聽見有人打人了?”

沒等其他人說話,簡依念咬牙切齒地對郭恬說:“就是死在大街上我也不會跟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見簡依涵,一眼也不想!”

“好,簡依念,你就學你爸,我的話一句都不聽!從現在開始,我跟你斷絕母子關系!”

郭恬說完甩手走人,羅家楠趕緊往出追,結果沒幾分鐘又一臉無奈地回來。祈銘看著簡依念那副強忍淚水的樣子,將人按到椅子上坐下。

“弄傷你手的,是你親哥哥。”

他不是詢問,而是陳述自己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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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依涵大我五歲,他學鋼琴的時候,我就跟著瞎彈。”

簡依念用冰袋捂著臉。郭恬那一巴掌打得下了死勁,給這孩子臉上留下了清晰的指印。

“老師看我有點樂感,順手教我也彈了首簡單的曲子,我一遍就會了,從那時起我開始跟著學彈鋼琴。我八歲的時候很多曲子已經彈得比簡依涵好了,老師誇我是天才,下一個朗朗、李雲迪。爸媽都很高興,我媽還從國外請人回來專門教我,但只教我,那老師沒看上簡依涵。說實話,簡依涵彈的不是不好,就技巧方面來說他無可挑剔,但他摸不到創作者的心思,彈出來的曲子沒有靈魂。”

“所以,他嫉妒你,想要毀了你。”祈銘一針見血。

羅家楠悄悄拽了拽祈銘的袖子,提醒他別說的太直接,這畢竟是人家親兄弟之間的事。祈銘抽回手,不予理睬。

簡依念苦笑著搖搖頭。“我和簡依涵一起參加同一場比賽,可到了頭上場之前,我發現自己的燕尾服外套不見了,只好穿著襯衫上場。那場比賽我得了第一,他是第二。回家我收拾行李,在衣櫃裡看到那件被剪爛的燕尾服外套。”

高仁的表情像是看到慘烈的案發現場一般。

“這還只是個開始,後來我的琴譜也被畫的亂七八糟,座椅的皮子被小刀割破,我去找簡依涵對質,他不承認,我就告到爸媽那。爸爸訓了他一頓,媽媽則說這都是小孩子之間鬧著玩,完全沒當回事。”簡依念放下冰袋,摸了摸臉上的指印,“簡依涵長得像媽媽,我長得像爸爸,我總覺得媽媽更偏疼他,所以努力練習,希望她能多喜歡我一點。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