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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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金海五十過半的年紀,方頭大臉身材敦實,門庭寬闊濃眉虎目,耳垂厚厚地垂在臉側,滿臉福相又不失威嚴。瞧見羅家楠的警徽後,他伸出把玩著核桃的手示意兩位不速之客坐下。羅家楠和祈銘對視一眼,分別在辦公桌前長條沙發和單人沙發上坐定。一位穿著旗袍的窈窕茶師為他們沏了一盞功夫茶後便坐到旁邊的古箏後面,彈起一曲《高山流水》。
“高先生好雅興。”羅家楠抿了口茶。茶葉不錯,在産地也得起碼千把塊一斤。
洪厚地笑聲出來,高金海胡擼了一把半禿的腦袋,說話聲中氣十足:“傳統文化嘛,年輕人喜歡聽流行歌曲,我們這些老人家還是得聽這個才順耳。”
“我今天要說的話可能就沒那麼順耳了,高先生。”羅家楠搓了搓手,老實講他並不認為高金海是個和善的人,說是笑面虎還差不多,“警方最近在調查一起無頭屍案,目前線索指向漁船。您是這方面的行家,有些問題需要請教您。”
高金海站起身,從雪茄盒裡抽出兩支雪茄遞給羅家楠和祈銘。祈銘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抽。羅家楠倒是接了過來,抄起茶幾上的雪茄剪剪掉一頭後就著高金海劃燃的火柴點上。他一向遵循的原則就是,查案的時候沒必要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姿態,越是輕松的氛圍越能問出想要的東西。
“行家嘛就不敢當,但我十分願意和警方合作,羅警官,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盡管說。”高金海給自己也點上一支,他這邊抽雪茄邊把玩核桃的模樣倒很像民國時期的商賈大戶老爺。
點點頭,羅家楠問:“是這樣,您知道不知道,有沒有漁夫專門釣河魨的?”
“呦,河魨都是養殖的。”高金海想了想,“倒是跨海大橋那邊有一片海域還能釣到野生河魨,可也沒人吃啊,大船都走那條線,油汙味重,釣上來的都扔回海裡去。”
“我們在找一艘漁船。”祈銘皺眉揮開飄到眼前的煙霧,他有點嫌羅家楠拐彎抹角,“吃水不超過兩米的,螺旋槳大約在六十到八十公分之間。”
高金海上下打量了一番祈銘,沖他笑了笑:“那種不是我手下的漁船,要麼是私人的小船,釣海鰻或者石斑的,要麼是清汙船。”
羅家楠算是明白為何許傑和喬大偉走訪了三個碼頭都一無所獲了,高金海說的那種船不會花錢停泊在大碼頭上。高金海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祈銘和羅家楠的表情,意識到他們對自己的回答感到失望。他理了理唐裝的對襟領口,淡笑道:“當然了,這一片只要是下海的,哪怕它是片木板也得我點頭才行。”
放下雪茄,羅家楠說:“高先生是業內翹楚這毫無疑問,現在,得煩勞您提供一下清汙船和私人船主的資訊。”
“羅警官您說笑了,上百條船的資料,我怎麼可能記得住?”高金海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羅家楠。
羅家楠沉思片刻問:“你有什麼條件?”
“羅警官,我就喜歡和你這樣聰明的小夥子打交道。”高金海站起身,走到辦公桌旁拉開抽屜,取出一份資料遞給羅家楠,“海關扣了我三船貨,也不是什麼金貴東西,就是些小玩意兒,說是手續不全,現在要我補四十萬的稅,你說說,啊?這哪是稅啊,根本就是罰款嘛,那三船貨加起來都不值四十萬。”
沉下臉,羅家楠將那摞紙扔到茶幾上,表情嚴肅地說:“知情不報,我可以告你妨礙公務。”
“我一沒藏匿兇手二沒阻撓你們辦案,這算哪門子的知情不報啊,羅警官?”高金海輕哼一聲,“大不了我繳罰款就是嘍。”
祈銘側頭給羅家楠傳遞了一個眼神。辦案時為了找尋線索,適當的妥協是必要的,這就好比用減輕刑罰來換取汙點證人的證詞,只不過現在換成了給證人省錢。羅家楠當然清楚這個,但他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
“那要讓你失望了,高先生,警方不接受威脅。祈老師,我們走。”羅家楠站起身,表現出離開的意圖。他算準了高金海擔心他們出了這個門就不會再回來。
果然,高金海立刻說:“著什麼急走啊,喝茶喝茶,來來來,羅警官,坐下坐下。你總得尊重下老人家吧,在外面你也得叫我聲叔叔不是?對了,話說我當年和老鷹一起從香港往回背貨的時候,你們還都在唸幼兒園呢。”
聽到“老鷹”的名號,羅家楠的眼神立刻警覺起來,下意識地抬手摸了下耳後的傷疤。高金海說的這個老鷹曾經是本地最有勢力的大佬,他臥底三年就是為了把這家夥送進監獄。當初為了能用最快的速度取得老鷹的信任,他替對方扛了十四刀。雖然現在傷口早已癒合,但聽到這個名字,曾經以命相搏的畫面又歷歷在目。
而高金海提起老鷹就是在暗示他們,自己的關系網足夠廣,並不是只有他們這一條解決問題的路可選。但和警方合作無疑是最快捷,最不需要搭人情的選擇。
“高先生,雖然我是晚輩,但有句忠告還希望您能聽一聽。”祈銘直視著高金海的眼睛。
羅家楠看著祈銘,猜不透他在打什麼主意。
高金海坦然地笑著:“但說無妨,啊,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聽得進去別人的意見。”
“並不是案子上的事,高先生。”祈銘抬起手,朝高金海左側比劃了一下,“您曾經常年出海,對吧?”
高金海點點頭。
“最近幾年,每逢陰雨天氣,您的左下肢是否會感到麻木和疼痛?”
高金海又點點頭,眼神微露驚訝之意。
祈銘繼續說:“我從您走路的姿勢判斷出,您的左髖關節磨損嚴重,應該盡快就醫,拖延治療到後期有可能需要更換人工髖關節,這是大手術,臥床時間久,並且有可能引起一系列的並發症。”
高金海手裡的核桃也不轉了,扶著座椅把手微微探身道:“呦,沒想到警隊裡還有醫生?”
“我是法醫顧問,專門研究屍體的。”祈銘的話讓高金海的嘴角微微抽了抽。羅家楠憋著壞笑在旁邊煽風點火:“我們祈老師是從美國回來的專家,他的話您可得聽,高先生。”
高金海訕笑著點點頭。“哎呀,現在的年輕人不得了啊。你還別說,我一直以為是常年在海上待的,寒氣濕氣重這腿才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