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興輕輕哼了一聲,準備收手。

這一聲輕哼音量很低,然而傳進耳朵裡就好像炸雷一樣,心頭陡然一亂,頭腦還沒有進行理智的分析,怒氣就已經冒了上來。

沐嘉樹臉色遽變,原本要收回的拳頭重重揮出,龐興猝不及防,被他一拳打在臉上,半邊腮幫子頓時腫了起來。

他無緣無故捱了這麼一下子,也立刻急眼了,兩個人扭打在了一起。沐嘉樹攥著他衣領,頃刻間已經照著龐興的臉砸了好幾拳,鄭柯嚇了一跳:“這幹嘛呢?”

衛洵頓了頓,向後揮手:“拉開他們。”

直到被人從身後攔腰抱住拉開,沐嘉樹還有些不解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龐興這個人,卻認出了他的聲音。

這一聲帶著冷酷和微諷的輕哼!

……就在他死的那一天,沐嘉樹發現自己的藥瓶空了,短暫的震驚下,他立刻想到,抽屜裡還有備用藥。

胸口越來越悶,他的嘴唇發紫,幾乎已經沒有力氣動彈,但強烈的求生慾望還是促使著他勉強起身,跌跌撞撞向抽屜的方向沖去。

終於夠到了藥瓶,這一次是滿的,沐嘉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順著牆壁滑坐下來,手指卻一直發抖,不小心把藥瓶掉在了地上。

他想要去撿,眼前卻出現的一雙腳,在他的手指就要接觸的藥瓶的時候,輕描淡寫地把那瓶藥踢到了另一側的牆角,斷絕了他最後一分可能的生機。

沐嘉樹想要看看來人的長相,眼神卻已經漸漸失焦。

在最後的意識裡,他聽到了一聲冷哼。

回憶被眼前的陰影打斷,衛洵走到沐嘉樹面前逼視著他:“你幹什麼?想殺人嗎?”

即使面貌感覺再相似,這個人終究也不是小樹,小樹辦事一向沉穩有餘,最起碼衛洵從來沒有見他會這樣沖動不計後果。

他問道:“你和龐興有仇嗎?”

沐嘉樹猛地抬頭,面無表情,目光卻十分銳利,他盯著衛洵,那眼神好像要在對方身上剜出兩個洞來。

衛洵猛然一頓,在這幾乎凝滯的氣氛當中,忽然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他沒有慌亂,只是慢慢地道:“你想怎麼樣?”

熟悉的聲音入耳,似乎一股冰涼的液體注入到滿鍋沸水當中,沐嘉樹剛才的情緒遽然一壓,沉默片刻,神色冷靜下來,語氣也重新變得從容:“衛少不是要招保鏢?”

衛洵微微揚起眉頭。

沐嘉樹勾唇:“你們說我只有打敗他才能留下,我就一定要打敗他——還有,我不喜歡他看著我的眼神。”

衛洵盯著他,沒有說話,沐嘉樹揚起下頦,甩開了身後扯著自己的人,同衛洵對視——他太瞭解衛洵的性格,到了現在這一步,已經不擔心自己的去留問題。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恢複了平靜,衛洵心裡竟然有點失落,彷彿自己錯過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一樣。

“你回去等通知吧,三天之內。”他終於說。

沐嘉樹說了句“謝謝衛少”,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他走之後,鄭柯評價說:“這小子挺不錯,雖然長相秀氣了點,但這狠勁我喜歡。”

衛洵遲疑了一會,終於還是壓低聲音:“你不覺得這小子……”

除了鄭柯以外,屋子裡的人目不斜視站的筆挺,就像一個個聽不見別人說話的人偶一樣。

鄭柯知道衛洵是什麼意思:“像,又不大像。可是這天下的人千千萬,你要是見每一個都這麼想,那就沒法活了。”

他盯著衛洵的眼睛,難得正經了神情:“人死不能複生,這個道理你自己不是不明白。”

衛洵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向梁平昭吩咐道:“查一查他的背景,沒有問題的話,週一來上班。”

“是,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