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涼風習習,顏於歸猛然覺得額頭一涼,而後睜開了眼,四處黑暗,耳畔風聲呼過,他被紅衣裹著身子,正躺在將若懷裡。

“我們去哪裡?”

將若足尖一點,身後樹枝搖得顫心,見他不說話,顏於歸心覺不好,伸手按住了他的胸膛,悶聲再次問道:“我們去哪裡?”

許久的沉默後,將若抿了抿唇,淡淡道:“送你回家。”

顏於歸怒火中燒,半晌,才冷冷道:“你這人還真是翻臉無情。”

可不是嘛,月前,對他說‘要走,想都不要想’,而今日,卻又巴不得送他回玉城。

是不是,妖都這樣,愛隨意玩弄感情。

遠處有燈火輝煌,將若步子微頓,才淡淡道:“你病了,待在魅城會死的。”

原本闔目生悶氣地顏於歸聞言,突然睜開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將若,而後伸手推搡著他,怒喝道:“鬆手!放我下去!”

“你發什麼神經!”

將若頷首瞪了他一眼,而後一腳踩穩,身子半屈,呵斥道:“顏於歸,你再亂動信不信我摔死你!”

“你有本事摔啊!”顏於歸不由分說地扯著他的衣襟,胸口悶痛,喘息道:“將若,我受夠你這樣子了,憑什麼你說算就算了!憑什麼你主宰著我的一切,你當我顏於歸是什麼人,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玩偶嗎!”

將若險些被他推了下去,一個用力將那人按在樹幹上,俯身壓下,沉聲道:“當初先說要離開的人是你,本君今日圓了你的願望,你生氣個鬼啊!我又沒想要招惹你……”

顏於歸握著他衣襟,手指發顫,頷首低眉,啞聲道:“說的這麼毫不在意,明明,從始至終只有你……”

做著局外人,把他當做玩物,從不以他歡喜,也從不以他悲傷,永遠高高在上,不染塵埃,卻又非要將他拉入塵埃。

顏於歸覺得有些累了,閉目靜思了片刻,將若見他不似方才那樣激動,松開他的肩頭,手指剛移不到半寸,動作突然一僵,而身下的人已經翻身滾下。

將若方才就站在一棵參天巨樹上,而顏於歸這一下決然而然地落下,必然會七竅出血。

將若低嗤了一聲,用力扯下肩頭上的那一張符紙,而後一個飛身接住那人下墜的身子,剛一落地,還未站穩,又被推開。

顏於歸扶著一旁的樹,俯身咳著,彷彿要將肺都咳出來,將若抬步上前,替他順了順氣,道:“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顏於歸一把甩開他的手,聲嘶力竭道:“我不喜歡你了!”

原本深邃靜謐的夜空突然掠過一群雀鳥,將若本打算再靠近他的步子一頓,沉默了片刻,才道:“傻書生,那話,做不得數。”

顏於歸墨瞳一緊,神色黯然,悠悠道:“你說過你從不說謊。”

“唯獨那句話做不得數……”

顏於歸看著他,沉聲道:“就算你送我離開也沒有用,總有一天,我還會去魅城的。”

將若的目光停留在顏於歸身上,那雙手毫不猶豫地抬起,而後落下,顏於歸下意識地抬起了左手,而後面色發白,雙唇輕顫。

那枚魂戒,消失了。

將若伸手,顏於歸臉完全冷了下來,再次將他的手開啟,並且後退了幾步,啞聲道:“將若,你若想,便可以長命百歲,可我不一樣,我沒有多久的時間,你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總之我都只會是我,你沒有什麼好愧疚的。既然你想讓我離開魅城,沒關系,我會離開的,但你記住了,這是我自己要求來的,不是你將若施捨的。”

顏於歸步子再次後退,又一個踉蹌,卻及時穩住了,才道:“玉城就在下面,我識路的,不勞你費心了。從今往後,我顏於歸與你再無瓜葛。”

顏於歸踉踉蹌蹌地離開,將若也沒阻攔,彷彿也找不到理由阻攔,他只能靜靜地,靜靜地看著那人消失在自己的視線。

從此以後,雲消霧散。

雨水淅淅瀝瀝地落下,玉城百姓見天色不對,早早就收拾了自家事務,如今家家閉門,宛若死城。

大雨磅礴,顏於歸拖著滿身泥濘,神色恍惚地進了城。

雨水拍打著青石板,漸漸彙聚成一條小溪,有的地方已經能夠淹沒人的膝蓋了。

顏於歸尋著記憶中的路線,彷彿一縷幽魂,遊蕩在玉城城內,他抬起頭,微眯的雙眸中倒映出了兩個大字‘顏宅’。

顏宅玄色大門禁閉,唯有兩盞燈籠在風中澀澀發抖。顏於歸邁著沉重的步子,緩緩上了石階,手指剛一搭上那丹漆金釘銅環,前膝一軟,人便跪在了地上。

顏於歸仰頭看著那門環,伸手又夠了夠,卻始終夠不到,便只能無力地耷攏下腦袋,有氣無力地扣著門檻。

意識模糊,還未完全陷入沉睡前,顏於歸恍惚之間聽見那沉重的木門‘吱呀’一聲開啟,裡面似乎出來了兩個人,影影綽綽地,晃得他心煩意亂,可那些人亂了不過半晌,便也徹底地消失在了顏於歸的世界裡。

第:☆、黯然銷魂四)

作者有話要說: 媒婆二上線,爽歪歪感謝迪迪營養液(3)

將若,將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