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了衣冠,顏於歸裝的是個斯文敗類,偏頭看著將若,“你不去了?那有什麼要帶的東西嗎?”

“你早早回來就是了。”將若打了個哈欠,又鑽進了被窩裡,那形態,一隻活狐貍無疑了。

顏於歸合上了門,臂彎處掛了一禿發拂塵,大大咧咧地走出了小村莊。

“呦,張大仙這是要進城了嗎?”

阡陌上的女人正在收拾碟碗,看到遠處瘋瘋傻傻的人,熱情似火地招呼著。

顏於歸覆掌一笑,稍作文雅,淡淡道:“陳太守家有請,不敢負約,趁著今日空閑便走一趟看看。”

“我聽說了,陳太守家的後花園住著一個蛇妖,為此,他老人家是忙得焦頭爛額,這不,頭都禿了。”田地裡的男人哈哈大笑,說著,一指顏於歸,樂呵道:“您瞧,就和張大仙您手裡的拂塵一模一樣!”

顏於歸繼續淡笑,不發一詞,女人瞪了他一眼,接著開啟了竹簍,問道:“張大仙,我這裡還有一碗水,您要不喝了水再走,路途有點遠,一路不喝水也是不行的。”

“無妨無妨。”顏於歸擺手,俯身淡淡一笑,搖著拂塵就要離開。

身後,一群尚在總角的孩童嘻嘻鬧鬧,唱著剛出爐還熱乎的童謠:降妖除魔保平安,人間正道張大仙,天靈靈,地靈靈,不如村莊小大仙……

看著漸漸遠去的人,婦人一聲長嘆,“張大仙就是厲害,剛來我們這小地方幾天就被陳太守相中了,你看看咱們,過了大半輩子都沒走一回城裡,真是人生第一大悲哀!”

田間男人抬手搓了幾口唾沫星子在手,又握起了鋤頭,頭也不太道:“婆娘家的懂個屁,你當那京城好玩啊?我告訴你,虎狼之地,權謀算計,就這小村莊待著最舒服了……”

婦人翻了個白眼,管他怎麼卟啦卟啦地講,自己挎著竹簍,帶上孩子就回家了。

陳太守府,一中年漢子使著小碎步跟在顏於歸身後,雙手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水,等著他耳提面命,而此時作為‘張大仙’的顏於歸則手晃著拂塵,頗為趾高氣昂地走著。

兩人一同到了後院,陳太守府的肥胖管家已經大汗淋漓,臉上的水止不住地淌,他努力擠出一抹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抬了抬手指,還沒出聲,冷不防地一下,前面人突然後退,右手一抬,作驚恐貌,“呀!此地……妖氣頗重……”

肥胖管家的汗留得越發無所顧忌,滴溜溜地往青石板上落,他捧著符水碗的手顫顫巍巍地,顫聲道:“大,大仙,那你說怎麼辦吖?我家老爺就等你,等你救了……”

拂塵一擺,顏於歸隨手捏訣,沉穩道:“你且退下,待我收服此妖!”

管家此時恨不能生上個七八條腿,然後跑出陳太守府,可是一想到他手中符水的重要性,又不得不咬牙堅持留下。

顏於歸晃著拂塵,在一方小庭院裡手舞足蹈,嘴裡還念念有詞。一旁的管家看得是目瞪口呆,最後顏於歸收回拂塵,對著身後人招了招手,管家猶猶豫豫了片刻,走近雙手遞上了那碗。

顏於歸挽起了衣袖,皺眉接過那黑乎乎的碗,一個仰頭,管家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伸長了脖子,然後被灌了個滿喉,一半下肚,一半被顏於歸拍了出來。

那一碗似苦非苦,似辛非辛,似酸非酸的黑暗符水盈滿了整個喉間,管家一下趴在了地上,上吐下瀉,還不忘問顏於歸,“張,張大仙……妖邪去除否……”

顏於歸掐指,管家久不見他出聲,微微仰頭,卻突然被一道白光閃瞎了眼,白光消失後,白臉道士鬆了口氣,回頭眨眼笑道:“一切都是小意思啦,妖邪已除,你家老爺明日就能醒來。”

“真,真的啊……”肥胖管家先是一臉驚異,而後狂喜,一張臉的皺紋都因為笑容擠在了一起,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連忙作了個揖,掩下了笑意,認真道:“張大仙,多謝您了,這是我家老爺交待好的酬金,還望您不要嫌棄。”

“嗯。”

顏於歸看都不看,接到手裡顛了兩下,昂頭闊步地走出了陳太守府,肥胖管家將人目送了百步,這才敢合門進府。

啪啪啪!

剛一合門,又一陣敲門聲傳來,管家又氣喘籲籲地過來開門,迎面而來一男一女,女子斂眉笑著:“聽聞貴府有蛇妖出沒,我與兄長特來……”

“妖怪剛被除去,兩位請離開吧。”

管家就要合上門,一隻手突兀按在了門框上,女子露出了半個頭,獰笑道:“煩勞你說說,是哪方神仙收了那蛇妖啊?”

坤玉整個人都卡在門中央,面色陰沉,她倒好奇了,陳太守家那個蛇妖少說也有幾千年的道行,連她都是將公衍曄請來才敢光明正大的收妖,如此還被人捷足先登,可謂是氣煞人也!

肥胖管家被她嚇得抖了三抖,顫顫巍巍道:“是一個叫張魚的大仙……”

什麼魚?

“喂,這一聽就是化名的二桿子流氓你是怎麼放進府裡的!”坤玉氣急敗壞地攥過他的衣襟,而後一巴掌將門揮開,大大咧咧地往進走,絮絮叨叨道:“不行不行,這種二貨我怎麼能放心?必須親自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