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他的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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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大貴族來說,生活,妙不可言。他們住在堅不可摧的城堡內,在鄉間擁有數不清的莊園與地產,所有的農奴、騎士都只為一人服務。在這片獨立的王國內,他們就是王國的國王,擁有解釋法律與統治一切的權力。
海瑞時常能夠看到,自己祖先曾經擁有過、數代人口口相傳過的廣袤土地。那植根於德瑞赫姆北部,擁有一箇舊卡拉德帝國完整行省輪廓的大公爵領。巡邏騎士的鎧甲與劍伴隨著時間的推移,閃爍著銀白『色』或金『色』的光芒,手持鐮刀的農民在田野間勞作……如果一切都不是在夢裡該有多好。
“老布朗恩伯爵過得還好嗎?”艾麗卡和海瑞布朗恩策馬並行,所有護衛都離他們一個衝刺的距離遠遠伴隨著,從側面看上去,他們就好像是一對恩愛的草原貴族夫妻“上次見到他的時候,還很有精神呢。”
雖然他們二人年紀相仿,但傭兵歲月如同不可逆流的河川,在海瑞的面孔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而女人的魅力總是能夠掩飾他們所經歷過的歲月,更何況本身就還年輕著的。二十一歲的海瑞和十九歲的艾麗卡並行在曠野,就像是三十多歲的騎士護衛著年幼的公主。
海瑞苦笑著搖了搖頭“給德瑞赫姆的公爵當聽差罷了。說是書記官,實際上只是怕家族持有過公爵頭銜,被人利用會造成威脅。”
“那叔叔他豈不是很危險?”艾麗卡的眼神略微有些緊張,這種鬥爭向來都是你死我活,現在她自己也計劃著如何早日弄到那顏巨拖的腦袋,好早日讓巨拖那十多個兒子為了遺產打起來“公爵沒有謀害叔叔,只是因為你遊『蕩』在外,有合法的繼承人。如果你也被……需要幫助嗎?”
“應該不需要吧。”海瑞的表情很溫柔,即便是說著這麼可怕的事,他也做不到對艾麗卡的表情嚴肅起來“父親他過得很好,而且沒有任何擔憂的跡象。他告訴我,讓我滾遠點,越遠……越好。保住我的狗命,意味著兩個人都能活下去。”
每個人都是每個人自己的國王,世界圍繞著自己旋轉,在自己的小世界你可以縱情享樂。而每個國王又擔負著無法推卸的責任,或許每個夜裡都會因為重負而喘息,卻要在黎明升起之前換回笑容。海瑞沒有告訴艾麗卡的是,他遇到了十七次謀殺,最危險的一次鏈枷砸斷了他的左肩肩膀,到現在他都不敢拿太過沉重的盾牌。
“看到了嗎?”艾麗卡伸手指向不遠處正在訓練的傭兵,和向他們學習步行作戰的庫吉特人“你的手下把我計程車兵教的很好,他們已經開始明白不要像蝗蟲一樣一股腦堆上去了。”
“其實效果還是很差。我見過諾德人的軍隊,他們中很多雅爾非常善於步行作戰。”海瑞也很樂於跟著岔開話題“聽人提起過,一個叫做沃爾夫的雅爾甚至要求他計程車兵上廁所都要排隊。你沒聽錯,他禁止自己計程車兵隨地大小便,被人譏諷‘屎『尿』男爵’,誰不聽就要被打屁股。”
艾麗卡發出了一陣咯咯咯的笑聲,笑得花枝招展,慄『色』的呆『毛』在空中旗幟般左搖右晃。和斯瓦迪亞的嬌小姐不一樣,庫吉特的女孩沒有那麼多的約束,海瑞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心裡卻害怕得要死——如果這個女孩一直這麼討人喜歡,那麼自己又有什麼勇氣和她道別呢,僅僅是因為傭兵需要擁抱整個卡拉迪亞嗎?
“你看到這些傢伙了嗎?”艾麗卡的臉蛋漂亮而又健康,並沒有深藏於城堡導致的慘白顏『色』,而是自由的紅潤,散發著『迷』人的活力,每個轉瞬即逝的側顏都會讓海瑞心臟怦動。這個英姿颯爽的女孩鞭子指向那些緊緊跟隨著的護衛,他們亦步亦趨地跟隨著,彷彿就是為此而生。
“看到了哦。”海瑞『露』出寵溺的微笑,很想去『摸』一『摸』艾麗卡的頭,卻又好害怕這個動作太過親暱“你真的把他們訓練得很優秀呢。”
艾麗卡搖了搖頭,海瑞困『惑』地發現自己沒有理解女人的意思“這樣的護衛我有三百人,他們隨時都可以持槍為我作戰,他們的弓箭可以像蝗蟲那般覆蓋敵人的方針,即便是斯瓦迪亞人,我也有信心讓他們吃一口倒刺。”
他沉默了,他揣測她一定有什麼話要說,是自己最為害怕的那一類。
“你看到了那些士兵嗎?”艾麗卡指向那些慢慢變得如同螞蟻般渺小的步行庫吉特士兵,海瑞沿著她的視線看去“有足足三千人,如果說庫吉特人沒有意識到自己轉瞬即逝的優勢,那是不可能的。一個斯瓦迪亞農夫需要花一年中絕大多數時間看護自己的農田,而一個庫吉特人只需要把牲畜交給草原。”
海瑞眨了眨眼,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女孩變得很強很強,不再會因為離別而哭鼻子,也不再總是纏著自己玩耍。並非因為她有多少騎兵,有多少步兵,有多少弓箭手,而是因為她能夠以主人的姿態管理自己龐大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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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個地方的練習場上,有一千名騎兵、兩千名騎『射』手在訓練。”艾麗卡收回了自己的手指“海瑞,我準備了六千三百名士兵,只要那顏巨拖一死,我的領地就會再擴充套件一倍,控制住三個繁榮的貿易鎮。但是。”
艾麗卡勒住馬匹,轉向海瑞的方向,那雙清澈的眼神直視著面前滄桑而又疲憊的男人“但是,海瑞,我只有一個海瑞·布朗恩。”
傭兵首領感覺一桶冷水從頭到腳潑了個透亮,足足半分鐘他忘記了如何呼吸。艾麗卡清澈的眼神就那麼直視著他,如同一汪清澈的湖泊倒映著他的影子,海瑞用力想清醒過來,但卻只能看到毫無防備措手不及的自己。
“啊,是啊,確實只有一個海瑞·布朗恩。”海瑞打了個哈哈,策動著身下的駿馬“畢竟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只有我們,不是嗎。哦……我記得帕斯卡跟我有事要說……”
在即將錯身而過的那一刻,艾麗卡用臂膀攔住了驚慌的騎士,那手腕並非粗壯結實,卻帶著不動搖的力量,聲音帶著他無法再有勇氣拋下的哽咽“海瑞,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不要逃。”
傭兵低下了頭,許久沒有說話。就好像一件沉默的馬鞍,本來就應該老老實實地套在馬上,什麼話都不應該說。只有死人才不明白艾麗卡在說什麼,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來女伯爵究竟拿出來多少勇氣,可海瑞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做一個死掉的瞎子。
艾麗卡的手牽著海瑞的衣袖,小拇指觸碰過手腕,海瑞抖了個機靈,他還記得在德瑞赫姆,她曾經這般牽著自己的亞麻布長袖一路走過所有的小巷,兩個孩子許下過無數天真可笑的諾言“你知道的,對嗎?”
“不,不不不,艾麗卡,千萬不要這樣。”海瑞抬起頭來,那目光雖然還夾帶著難以抑制的驚異,卻已經開始鎮定下來“不,不要浪費你自己的時間,像我這樣的白痴,比四條腿的蛤蟆還常見,你只是恰巧認識一個罷了。”
艾麗卡沒有笑,雙眼似乎籠罩在一片濛濛的霧氣之中。她記得成為那顏後,很少這般想要哭泣了,而且是難以忍住的。但她知道他不喜歡自己哭,他會因為自己的哭而失去理智,會去和欺負自己的大孩子們打得你死我活。所以她不哭,絕不要落淚。
“那我要去哪裡找我的白痴呢?”艾麗卡的聲音如同一記記重錘,敲擊在海瑞的胸口“他從來不肯回頭,又那麼倔強。我只是在離開的時候沒有握住他的手,他就這麼離開了我七年。”
海瑞張了張嘴,但終究是沒有說出反駁的話。他伸出手來,輕輕摩挲著女孩的臉龐,他粗糙的手和她的臉之間,阻隔著一層厚厚的牛皮手套。淚水流淌過武士的皮護甲,沿著那刀劍留下過的痕跡與褶皺崎嶇蜿蜒。
“艾麗卡,你還年輕,你的前路一片光明。”海瑞輕輕地說道“你忘不掉過去,只是因為那些光影太美好。未來有更多忘不掉的,有更多你會更喜愛的,那些才是你應該得到的,艾麗卡,扔掉那些泡沫吧。”
“沒有泡沫,這裡的一切都是我的,所以,這裡的一切也都可以是你的。”佩洛茲伯爵已經不見了,現在在海瑞面前的,只是一個為了愛情賭上一切的艾麗卡,她的雙眼如同石榴石般血紅“你的地位,你的光榮,你祖先擁有過的一切……”
“這一切都是你的東西,艾麗卡。我曾經為了你的木偶和高我們一個頭的孩子打架,現在我也會,如果那個人是我自己,我寧願看到從劍刃到劍柄沒入自己的心臟。”海瑞搖晃著自己的腦袋,他感覺自己拒絕的能力已經到了極限“我,我要走了,艾麗卡,這裡已經沒有危險,我要去蘇諾了。我,我想我們會再見的。”
這個男人不顧目光呆滯的女孩,像是旋風一樣逃開了。不知所措的護衛們看著這個傭兵莫名其妙的舉動,但艾麗卡就那般坐在馬背上,一言不發,他們也不知道如何行動,只能目送海瑞發瘋地離開。那馬匹被他馳聘得難以招架,發出沉重的喘息。
“帕斯卡!帕斯卡!”海瑞衝進僱傭兵營地,把正在和人喝酒吹牛的副官拽起來“你說過,蘇諾要打仗,對不對!”
帕斯卡感覺自己的腦袋已經無法計算究竟發生了什麼,只得連連點頭“啊,是的是的,我跟您說過的……”
“那還等什麼,小夥子們!”海瑞朝所有人大聲叫嚷著“我們去賺錢!馬上,現在就走!我們去蘇諾!帕斯卡,寫一封信,告訴蘇諾的公爵,我們的劍為他們服務!”
在一片沸騰與高呼萬歲的聲音中,海瑞轉過身去,擦拭了一下眼角剛剛不慎漏出來的、不該存在的東西。現在,傭兵又要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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