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謝與榮靈之間的關係,說來也不復雜,一句“曾經的鄰居”便足以概括。

不比言謝、程鏡陽和江一誠這種從小玩到大的死黨關係,榮靈是七歲那年才跟隨父母搬進的星河藍庭。她的家庭環境原本也算優越,父親是國企單位裡某科室的科長,母親是一名音樂老師。她比許多父母都是工薪階層或沒有正式工作的同學都要生活得幸福且富足,單單是從小學習鋼琴就不是一般家庭所能負擔起的一筆開銷。看著身邊的女同學或因學費,或因天賦而無法去學習她們喜歡的東西時,她常常為此感到慶幸,慶幸自己身在一個富裕的家庭裡。

而當她因為鋼琴比賽獲得不同榮譽,同學們都前來祝賀時,她更是驕傲不已。她想起母親一臉嚴肅地盯著她練琴的畫面,急不可耐地捧著那些榮譽證書去尋求母親的認可,得到的,卻是一聲聲的質問。

“你在驕傲什麼?不過是幾所學校聯合舉辦的一場小型比賽,你以為你拿到一等獎就可以沾沾自喜了?你知道沅城市有多學習鋼琴的人嗎?你連市裡的前十名都進不去,你到底在高興些什麼?我花費那麼多的精力培養你,不是讓你拿學校的一等獎,你是要走向國際的!”

榮靈不懂,為什麼自己明明拿了一等獎,母親看上去不但沒有一絲欣喜,甚至全盤否認了她所有的努力。她明明才四歲,還不到上小學的年級,卻在小學生的比賽中拿下了第一名,身邊的同學和老師都在誇讚她厲害,而自己最親近的親人卻用那樣嚴厲的話語將她過往的付出數落得一文不值。

那以後,她在練琴時,經常能聽到父母在家裡不同的地方爭吵。後來,母親辭了學校的工作專職負責起她所有的生活起居,尤其是鋼琴學習,幾乎是手把手教學。後來,父親開始漸漸忙碌起來,不再朝九晚五,很長一段時間的深夜,他都是帶著酒氣回到的家,母親冷眼旁觀,甚至連一杯水也不會遞給父親。家裡冰冷的像是一座毫無生氣的地窖。

這樣的氛圍直到她七歲時跟隨父母搬去全新的住所後才稍有緩解。新家在一片紅牆黛瓦的別墅區,她聽以前的同學說過,那是富人住的地方,一棟房子要好多好多錢,幾乎每家都有一個保姆和司機伺候。同學羨慕她搬去這樣好的地方,她只扯了扯嘴角,內心毫無波瀾。

母親依舊不上班,專職負責她的生活起居,而父親變得更加忙碌,與母親的溝通交流幾乎降為零。她也從最初的惶惶不可終日變成了坦然接受。她的生活裡只剩下了練琴這一件事。

搬了新家,學校自然也要換,她沒太大的感受,反正她從來不曾真的感受過學校於她而言有何不同。但在新的學校裡,她還是感受到了不同。這裡的同學,幾乎每個人學有所長,她所在的班級光是學習鋼琴的就有六七個,還有兩個是男生,更遑論其他年級、其他班級。

她原本有些緊張,害怕自己的琴藝會在這所學校裡被壓制,於是轉到新班級的前兩個月裡,她除了正常上課和學琴之外,幾乎不與人來往。直到她拿到了沅城市鋼琴比賽的第一名。

有一天傍晚,她練完琴回家,車剛開進別墅區,司機大叔就被她父親的一個電話叫走,她只好揹著書包走回家。

路過鄰居家門口時,那片青草蔥鬱的草地上,三個小小少年正在踢足球,也不知是誰起得意,突然拿起一旁的軟管開始噴水,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許是少年的笑太過放肆,她竟莫名駐足下來,心裡頓生出一絲難言的情緒。

也不知過了多久,鐵柵欄裡的一個少年發現了她的存在,衝著她的方向大喊了一聲:“喂榮靈,要不要一起玩啊?”

她認識他,是鄰居程叔叔和白阿姨的兒子程鏡陽,也是她現在的新同學。

見她不搭腔,另一個身高略高一些的男生咋咋呼呼道:“你就是榮靈啊?程鏡陽經常說你的鋼琴彈得好,上次你是不是還拿了一個獎,真的厲害哦。”

她不習慣與人交流,尤其是同齡的男生,正打算說聲謝謝時,就聽見另一道聲音響起:“羨慕吧,我聽我媽說,人家拿過好多獎呢,你以後有機會跟人家取取經,也好提升一下琴藝。”

她沒有進去,那三個人裡,她只認得程鏡陽,但離開前,她下意識地看了眼最後說話的那個男生,他揚著燦爛的笑容朝她招。。她想起他的話,平靜的內心竟然奇異地湧起一絲顫動,就好像那些壓在她身上的讚譽不再是諷刺的存在,而是真正令人欽佩的成就。

一個星期後,她在跟隨父母拜訪鄰居時再次見到了他,知道了他的名字叫言謝。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榮靈轉班到了言謝和程鏡陽所在的班級,那以後,他們的同學關係一直持續到初中畢業。

那件事發生之前,言謝並未察覺出榮靈對自己的特殊感情。

起先,是因為程鏡陽家與她家住得近,而他經常跑去程鏡陽家玩,這才有機會認識的她。後來成為同學之後,榮靈的父母逢年過節都會來他家裡拜訪,一來二去,關係自然愈發熟絡。偶爾他們三個人會一起上學或放學,初中剛開始的時候也一起上過補習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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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都覺得榮靈父母的教育方式有些奇怪,一個完全放任不管,一個主導方方面面。即便榮靈學鋼琴,以後會成為一名鋼琴家,但身為學生,學習始終是主要目標才是。他雖心裡不贊同,到底是人家家事,實在沒有叫他一個小屁孩評頭論足的道理。

閒聊時,程鏡陽偶爾會跟他抱怨,說榮靈每天都要練琴兩個小時,週末還要去鋼琴老師家裡上課,完全沒有童年,真的太可憐了。

言謝未曾多想,也附和一般道了句“誰說不是呢。”語氣裡盡是憐憫與惋惜,於是在日常的生活中,他與程鏡陽難免多照拂她一點,不管是出於同學之情,還是鄰居之誼,皆是再正常不過的幫助。

但這樣的情緒到了榮靈那裡卻成了燎原的火,將她越來越洶湧地推向了言謝。

他是在愛裡浸泡著長大的人,身上有無窮無盡的少年氣,以及正義與果敢。

榮靈深陷在言謝帶給她的溫暖之中而不可自拔。

中考前,母親已有將她送出國唸書的打算,彼時,她的成績在言謝和程鏡陽的幫助下突飛猛進,她本就不是愚不可及的人,這麼多年成績一直在中上游徘徊亦不過是因為時間都花在了練琴上,從而忽略了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