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酒館裡一半的客人都堆在門口圍觀青州府上棋盤山的儀仗, 見顏桐將刀這麼往手裡一拎, 立刻便嚇得四散開來。

成蛟因為是從街上退回的, 不幸站在最前面,眾人這麼一散,就把他讓了出來。

成蛟正沉浸在棋盤寨接受招安的訊息裡,等刀風逼到頸後的時候才注意到。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顏桐就這麼用那把卷了刃的刀至後往前砍下了他的腦袋, 因為刀刃卷口, 斷面十分粗糙, 血濺了周圍人一身。

他手中刀鋒一轉, 以刀尖挑起成蛟的腦袋, 從衣襟裡摸出銀子放在桌上,向掌櫃的道:“老闆,賠償您店裡的東西,應該夠了。煩請再借件衣服我。”

掌櫃的戰戰兢兢把自己外衣脫下, 隔著三四張桌子拋了過去。

顏桐伸手接過, 抖開來披在身上遮住血跡,道了聲謝。他剛往門外邁了一步, 突然想起什麼, 又回頭對掌櫃的說了一句:

“駱紅眉沒接受招安。”

說罷,他右手一揚,單刀白練似地飛了出去, 連著成蛟的頭一起,奪地一聲正正釘在儀仗正中的官轎上。

頭顱被刀尖至眉心貫入,眼睛卻兀自睜著, 直勾勾地盯著灰色的天空。

東寧城。

方府。

方家在本朝極為顯赫,方府所在的自然也是東寧城的清貴地段。方府的門房不管是正門的還是側門的)早習慣了迎來送往的要麼是朱袍金帶的官兒、要麼是風流倜儻的名士,因此在發現這次的來訪者竟然是個窮酸之後,十分輕蔑。

這窮酸穿著一件多日沒有換洗的文士長衫,滿面風塵,向門房遞上銀子,道:“煩勞向你們方輕詞方少爺通稟一聲。”

門房拿到銀子,在手裡掂了掂,見這銀子總算沒跟這人一樣窮酸,終於哼了一聲,鼻孔朝天問道:“閣下何人?”

“就說我姓駱,是方少爺的朋友。”

“姓駱?”門房終於提起了點精神,居高臨下問道:“最近有個姓駱的欽犯,把一個人頭釘在了司馬爺的轎子上,青州上上下下出動了無數人馬抓捕,不會是你吧?”

顏桐笑了笑道:“那當然不是。”

門房又哼了一聲,“看你那樣也不像。”原本他說那句話也就是想嚇唬嚇唬輕詞少爺的這個“朋友”,說完之後轉過身,一路掂著銀子往方府內走去。

不多時,那門房又轉了出來,語氣依然很不客氣:“少爺讓你進去。”

顏桐又花了點兒銀子讓門房帶了個路,七彎八拐,終於繞到了方輕詞的住處。

門房正打算交代幾句少爺的習慣和忌諱,屋內方輕詞已經開口道:“阿白,你退下,我和老朋友敘敘。”

門房又看了一眼顏桐,雖然還是很瞧不起,到底不敢違逆少爺旨意,轉身走了。

顏桐等門房走遠後,一隻腳剛邁進門檻,就聽方輕詞冷冷道:“你喝酒了?”

顏桐:“我……我都半個月沒喝過了你怎麼看出來的?”

方輕詞原本正靠在榻上把玩一串佛珠,聽到這話,呵地一聲,“半個月?棋盤寨的人都在東寧城住好幾天了,聖旨昨天剛到,你怎麼才來?”

顏桐一愣,另一隻腳就僵在了半空,“聖……聖旨到了?”

“那是自然。”方輕詞神色間頗有些不耐煩,“要不是你非要殺個人把頭釘我叔叔轎子上,哪有那麼多官兵啊捕快啊的捉你?你還來得及把聖旨截在半路上。”

顏桐往外看了一眼,“這話大逆不道,不可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