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長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過來的。

剛才的那靈魂一擊,到現在還沒有緩過勁來,以至於他走路感覺都輕飄飄的。

呂婉蓉很是詫異,皇上為什麼要叫他過來,分明就是一個還沒自己大的孩子嘛!

雖然個頭跟自己差不多,但是臉上的稚氣昭示著他就是一個小屁孩。

這傢伙怎麼一直在傻呵呵的笑?還一直的盯著自己看?

莫非這傢伙是個傻子不成。

額,不想還好,一想,她就想到老家鄰居家的傻兒子,十幾歲了還一直流口水的樣子。

渾身一陣的惡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唰唰的能夠掉一地。

不過也真是一個可憐人,才這大點的孩子就傻了,他的父母該是有多心痛啊。

看到“傻子”鄭長生,她又想到自己也是一個“可憐人”,心中不禁一陣的悲從中來。

相熟的世交姐妹們像她這個年齡早就已經許下人家,十一二歲就出嫁,十三四歲就當孃的大有人在。可是她呢?竟然是一個命途坎坷的人,小時候被批命曰:不祥之人。

訂過一門親事,是祖父的世交好友許應龍的孫子,奈何前元已去不復存在兮。

一場大戰過後,城破,家毀,人亡。

這或許就是自己的命格不詳,給人家帶去的災難。

她無時無刻的不在自責,痛恨蒼天對她不公。

為何要給自己一個這麼悲慘的命格?

無數的夜晚,待守閨房獨自垂淚到天亮。

幸好,還有一個疼她、愛她的祖父,要是依著父親的意思,早就把她送去廟庵裡,青燈古佛了卻殘生了。讓她一輩子都不能釋懷的話是父親說的:“早死早託生,省的留在世上禍害人。”

淚,顆顆滴落塵埃,心,瓣瓣摔的粉碎。

就連這次的事情,按照父親的意思把她許給況家算了,要禍害也別禍害自己家,到況家怎麼禍害都行。

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呂元英的態度。

這個世界上也許只有祖父,還會疼惜自己,在乎自己,如果不是他老人家一言否決,就算是搭上全家的未來都不妥協。

或許她現在已經是另外一個結局。

內心的不甘,命運的不公,造就了她性格的倔強。

她跟祖父說過,如果父親把她許給況家,她就自己了卻。

這不是隨便說說的氣話,而是她真的準備了剪刀在身邊。

祖父沉默了許久,終於沒有吐口給況家。

一場無妄之災,就這麼憑空降臨。

或許,這也是自己的不詳給家人帶來的災難吧。

命格,這就是一個封建迷信的東西,可是在這個時代信者甚眾。

饒是書香門第之家,讀書不可謂不多,見識也不可謂不廣,但是也不能免俗。

況家被皇上處置的訊息是隨著她們被釋放而知曉的。

額,竟然連跟自己打上聯絡,稍有沾邊的人竟然也被自己克的家破人亡。

或許自己真的如同父親說的,就該暮鼓晨鐘,青燈古佛的了卻殘生。

鄭長生是鬱悶的,簡直是鬱悶到無以復加。

刑部大堂的內室書案上,筆墨紙硯已經準備就緒。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要完成皇上託付的重任。

他要寫就一篇消災解難的祭文,然後交給老朱焚燒祭天,以為呂氏女化解災難。

案牘之作他不在話下,消災解難的往生經文也可以大筆一揮草就。

他鬱悶的是呂婉蓉的封建迷信思想,怎麼看著如此可人的一個大家閨秀,竟然這樣的迂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