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陰城失守了, 齊文心還是做了讓人意料之中, 卻又意料之中的事情。

杜雲彤抬起手, 手指停在空中。

夜風穿過指縫,如把手指浸泡在涼水裡一般。

杜雲彤的手指最終落在眉間,輕輕揉著眉心。

齊文心遠比姜勁秋要精於算計, 且更瞭解城中駐防, 然而最先失守的, 卻是濟陰。

濟陰城一旦有失, 陽谷和昌平也就變得岌岌可危了。

青州兵可以源源不斷往濟陰城增兵,有了可以屯兵的地方,同時也威脅著離濟陰城並不算太遠的天啟城。

這樣一來, 秦鈞更不能在蜀地長呆了。

秦鈞看了一眼杜雲彤, 眸光閃了一下,問姜源:“令妹可守城幾日?”

最瞭解姜勁秋的, 除了姜度之外, 便是與姜勁秋一起長大的兄長姜源了。

驛館來的使者氣喘籲籲跑來, 雙手微顫著,呈上戰報。

姜源略微掃了一眼, 遞給了秦鈞, 道:“若以蜀地城池來論, 家妹可防守百日不被攻破。”

可陽谷昌平終究不是蜀地, 是王宏最為熟悉的青州城池,且齊文心已經反水,知道陽谷昌平城中軍備防守, 敵軍知曉我軍,我軍卻不知道敵軍,這種情況下,姜勁秋已經失了先機。

更別提姜勁秋駐守的陽谷昌平無人回來援助,王宏拿下的濟陰城,青州兵們正不斷趕來。

天時、地利、人和,姜勁秋一樣也沒有佔。

能駐守多長時間,誰也不知道。

姜源輕輕搖頭,原本如死水一般平靜的眼底,彼時出現了一絲波瀾,他的手落在輪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摳緊了檀木,道:“但若論起陽谷昌平,在下,不知。”

月光灑下,蜀中諸將一身重甲,整齊站在院子裡,秦鈞目光緩緩掃過蜀將們年輕的臉龐,最後落在姜源斂眉垂眸的側臉上,道:“十日之內,本侯回援陽谷。”

十日?

姜源眉頭微蹙,斂著的眉眼慢慢抬起。

印入眼眶的,是暗紅色的織錦武袍,視線上移,繡著雲紋的腰帶勾輪著腰身,窄袖上帶有護甲,於月色下閃著幽藍色光澤。

整個人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利劍,血裡帶風,淩厲又篤定。

“侯爺的意思,十日內消滅蠻夷?”

姜源的手掌慢慢松開。

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們姜家人在蜀地經營了百年,才堪堪將蠻夷困在深山,蠻夷分庭相抗,若蠻夷真是那般容易就消滅的,他們姜家早就在初來蜀地時,就已經把蠻夷滅了,根本不會把蠻夷留到現在。

若論驍勇善戰,秦鈞麾下的黑甲固然是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但姜家的府兵亦不是龍驤虎步,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姜家幾代人都解決不了的蠻夷,怎是秦鈞十日內就能夠消滅的?

秦鈞漠然點頭,,道:“本侯說十日,便是十日。”

“你只需撥與本侯五千精兵,本侯自有安排。”

“侯爺還想從後山懸崖之處攻入蠻夷?”

姜源輕輕搖頭,眼底的光彩又暗了下來,道:“此舉甚險。”

“我雖憂慮家妹安危,但也不可讓侯爺涉險。”

出生在姜家,就註定要把生死置之度外。

數百年前,姜家牽全族前來蜀地,滿族浩浩蕩蕩的數萬人,而如今,卻只剩下了不足千餘人。

每一天,都會有姜家人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