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鈞縱馬來到皇城城樓前, 翻身下馬。

太後給他的有特權, 可以在皇城內縱馬,若依著他往日的性子, 多半是直接縱馬到清寧宮了。

他最喜歡騎馬, 更喜歡駿馬飛馳時,那迎面拂過的清風蕩起發梢的感覺,那種暢意和痛快是任何東西都替代不了的。

但是近日, 他沒有縱馬入皇城,在城樓下便下了馬。

近日與往日不同, 今日是有事來求太後的, 不能再像往日般不把天家規矩放在眼裡了。

縱馬在皇城內飛奔的, 百年來, 也就他和李昱了。

當然,李昱已經死了, 現在就他一個了。

秦鈞來到太後的清寧宮。

李易雖然聰明, 但並沒有受過系統的儲君培養, 太後把他養在清寧宮,手把手教他理政, 就像從前教先太子李昊一般。

今日秦鈞到來時, 李易也在殿中, 想來是太後剛才在教他如何治國執政。

秦鈞一撩衣擺,向太後李易行禮:“見過太後,七殿下。”

膝蓋還未捱到地上,太後便道:“快起來, 地上涼。”

“你是要行軍打仗打的人,膝蓋可不能受傷。”

小宮女已經端上來了茶,秦鈞起身坐在椅上。

茶是他一貫愛喝的雲霧茶,泛著苦味。

杜雲彤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喜歡喝這種茶,他有時候挺想告訴她原因的,但話到了嘴邊,總是說不出。

既然說不出來,便索性不強迫自己說出。

他覺得說出來原因,總會有些矯情在裡面,堂堂男兒,給牽掛著他的女孩聽?

還是不要了。

秦鈞抿了一口茶。

雲霧還是老味道,淺淺的一口,苦澀味便漫上了舌尖喉嚨,似乎在提醒著他,莫要忘記過去披血而行的艱難日子。

對面的李易飲著茶,溫潤的眼睛像是聚了一汪春水在裡面,問道:“止戈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來皇祖母這裡,怕是有要事找皇祖母吧?”

太後道:“正是這個理。”

鎏金的瑞獸裡吐著好聞的薰香,太後右手精緻的護甲搭在左手手面上,眉眼含笑,道:“止戈,說來聽聽。”

其實秦鈞縱然不說,她也能猜得到。

秦鈞和杜雲彤都是這麼大的人了,早就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但苦於家中沒有父母長輩,便無人說親納吉,才導致婚事就此擱淺了。

秦鈞家裡連個出五服的親眷都沒有,至於杜雲彤家裡,那就更不需要說了,外祖家一族死了個幹淨,至於父輩的親眷,那就更不需說,有還不如沒有呢。

以前鬧得整個天啟城都沸沸揚揚的,提起承恩侯府的呂老夫人和小呂氏,誰不無不心驚地嘆上一句做事怎能這般狠絕。

可就是這般狠絕。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呂老夫人是間接害死杜雲彤的母親許如清的,關系已經惡劣到這種程度,又怎麼會操心杜雲彤的婚事?

太後越深想,便越替杜雲彤覺得委屈。

說起來,許如清和杜硯的婚事,還是她一手撮合的,為了幫正德帝鞏固地位的。

哪曾想,地位非但沒有鞏固,還害了許如清的一生。

為著這點原因,她看到杜雲彤那張與許如清過分相似的臉時,總有幾分內疚在裡面。

尤其是,在得知許如清和姜度之間的事情後,她更是後悔當年的所作所為。

姜度是他的孩子啊,姜家的好兒郎,姜度縱然是想娶公主,想上天上摘月亮,她也會賜婚,甚至給他搬凳子,但偏偏,因為她的緣故,讓姜度痛失所愛,蹉跎至今未娶。

更有甚者,姜度會孑然一身孤獨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