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姑奶奶是嫌你窮才不待見你嗎?你就算腰纏萬貫我還是不想理你!”

趙四海更加不解:“那是為什麼?因為我當過土匪?但我已經痛改前非,我還燒香拜佛,每月吃一天素嘞!”

秀紅見他神情十分認真,一副不打破砂鍋問到底絕不罷休的樣子,無奈之下,用手捶著枕頭嚷道:“是你太醜啦!”她自己好似也覺得這話傷人,說完便扭過了臉去。那神情倒像是因為說了不好的話,自己倒氣鼓鼓的。

趙四海一臉失落站在原地,呆站了半天,委屈道:“可我自打孃胎裡出來就長這樣,長好長賴我也說了不算啊!”

秀紅扭著頭不說話,招娣見趙四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很是同情,走到他身邊低聲道:“趙老闆,姑娘身體不舒服,脾氣不好,你就先走吧,過兩天再來。”

趙四海呆呆地不說話,最後嘆了口氣,把紙包放在桌子上,默默轉身走了出去。

招娣把趙四海送出院門,回來看見秀紅仰靠著床頭,兩眼望著棚頂發呆,就走到床邊,輕聲道:“姑娘真是難為死他了,讓人那般下不來臺。趙老闆招誰惹誰了呢,拿這個理由拒絕他,怕是他跳井的心都有了。”

秀紅兩眼發空,過了好半天才說道:“其實我並不是那麼在意相貌的,但我確實不喜歡他,又幹嘛給他留念想。傷他這一次,他就不來了。”

招娣輕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把簾子放了下來,說道:“剛才發那麼長串的脾氣,不管真的假的,也該累了,姑娘躺躺吧。”

秀紅點了點頭,往下錯了錯,鑽進了被窩。

誰知她剛蓋好被子,就聽院子裡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往臥室趕來,緊接著趙四海出現在了門口,剛踏進門,就對秀紅道:“我得把你這病治好了再走!”

見秀紅詫異的模樣,他繼續道:“我剛才在院裡轉了一圈,你這府裡人丁不夠,還有一半是病號,放你自己在這裡,我實在不放心。”

他擼起袖子,一邊把那個四方的藥包開啟,一邊說道:“我藥鋪裡有最好的藥,也有最好的方子。你按我說的吃藥,不出半個月肯定好。我剛才還去了廚房,你們買來的水雖然能喝,但放的太久了。明天我會叫幾個兄弟來,給院裡打一口新井。”

他把藥包裡的藥拿出來分成小份,用紙包著,遞給招娣:“按上面的方子給她熬藥。”

招娣迅速接過來,飛快瞟了一眼秀紅,痛快地應了一句:“哎!”轉身就跑了。

趙四海對秀紅道:“你別想趕我走,趕我我也不走。你現在打不過我,你身體好的時候也打不過我。這段日子我就照顧你,等你好了……”他頓了頓:“等你好了,我就走,再不讓你看見我,行了嗎?”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抬頭,連一眼都沒看秀紅,反倒像是他自己不願給秀紅看見似的。

秀紅靜靜地瞧著他,這一次什麼都沒說。

當天秀紅的府上就添了兩個丫鬟、兩個小廝、一個廚子和一個花匠,這樣招娣便徹底脫出身來,可以專心地照顧秀紅了。

而原來生病的那些家奴,凡是瑢王府給秀紅安排的人,都被暫時帶離錢糧衚衕,安置在其它地方養病,病好之後再回來;剩下那些秀紅自己買來使喚的僕人,則給他們發放銀兩和足夠的藥材,辭退了,各回各家。

趙四海將這些都安頓好後,就離開了錢糧衚衕,回店裡去了。

晚飯新廚子做了幾個極其爽口的小菜,配一小銅鍋熬得滾熱的鮑魚粥,那香氣饞得招娣直咽口水,再看幾個小菜,紅油筍絲,核桃仁拌菠菜……全都是秀紅愛吃的。

招娣好奇,跑去廚房問新廚子,答曰趙老闆交代的。

招娣回到屋裡跟秀紅一說,秀紅原本高燒,跟趙四海嚷了幾句之後更是頭暈腦脹,胃裡翻江倒海,不想吃飯。可是聽了招娣的話,她強撐著起身,等覺得眼睛不花了,又慢慢披上衣服下地走到桌邊,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細細嘗了嘗。

招娣問道:“好不好吃?”

秀紅點了點頭。

此時正是掌燈的時候,冉冉的燭光照著一桌子飯菜,粥的熱氣嫋嫋地升上去,落下淡淡的影子。

秀紅捧著粥碗,熱乎乎的感覺從手指傳到了全身。

粥是熱的,那燭光也是暖的。秀紅吃得極慢,但卻吃了很久。

招娣在旁邊看著欣喜不已:這大約是秀紅生病以來,吃得最多的一次晚飯。

這晚秀紅沒有做雜亂無章的夢,一覺醒來,已是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