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這杯酒原想潑在那胖子臉上的,但轉念一想若這麼做了,恐怕她自己吃虧的可能性更大,便臨時改了主意,說道:“我不勝酒力,只此一杯,先幹為敬。”說著手輕託著杯底,仰頭給喝了。那胖子受寵若驚,連聲道:“好,好好。”

那瘦子見狀,臉色有些不好看,上前道:“柳姑娘,我倆一塊來的,你光跟他喝不跟我喝,不給我面子,這杯你也得跟我喝了。”說著沖阿柳舉起酒杯,那酒杯都快舉到了阿柳的臉上。

阿柳神色甚是勉強,半晌道:“好,這是最後一杯。”說完也不含糊,仰頭就把第二杯喝了。

她剛要坐下,誰知那胖子又斟了一杯酒,慢悠悠地說道:“你跟他喝的那杯,比跟我喝得多。不行,你得把短我那半截補上。”

阿柳登時一股怒氣和厭煩從心底裡湧了上來,她再忍不住,說道:“我說過只喝一杯,再不多喝。二位還請見諒,恕不能再奉陪了。”

胖子被阿柳噎得一愣,神色中劃過一絲惱火,卻幹笑道:“我知道你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花魁,長得漂亮,讓男人捧得任性一些我也明白。可你既然到了黑風寨,就得按照咱們寨裡的規矩來:要麼不喝,要麼就得喝滿三杯,否則就是瞧不起咱們。”

阿柳冷冷地瞧著他:“說瞧不起我不敢,但既然是要麼不喝,要麼喝滿三杯,那就當我剛才沒喝過,算我沒喝好了。”

胖子被她堵得啞口無言,片刻忽然眼含輕蔑地冷笑一聲,說道:“當□□還想立牌坊,老子讓你陪酒是看得起你,在黑風寨的地盤兒上,讓你□□你也得老老實實地跟老子睡!”

阿柳氣得臉色煞白,她剛想起身離開這土匪窩,可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幅湘繡的下落,不救出李瑢就沒理由把那屏風從瑢王府裡弄出來,只好把這股委屈又生生吞回了肚子裡。

那瘦子這時道:“柳姑娘別生氣,我弟兄說話就是這麼糙。可是呢,話說回來你也不對,不過是陪咱們喝兩杯酒,何必端著架勢扮清高,咱兄弟都是實在人,喝高興了自然不會虧待你。”

這話聽著像是打圓場,但夾槍帶棒的更刺耳,氣得阿柳手都抖了起來。

那胖子卻忽然伸手扳起阿柳的下巴,拿著酒杯就往阿柳的嘴裡灌。阿柳低叫一聲,抬手想把胖子的手開啟,怎奈那人力氣太大,根本掙脫不來,硬生生被灌了一杯下去,嗆得她連連咳嗽不止。

胖子罵道:“說軟話你不聽,非逼我來硬的,這是你自找的!”又拿起一杯酒來,伸到阿柳面前:“這杯你是自己喝,還是我餵你喝?”

阿柳一手捂著喉嚨,一手掩口,咳得說不話出來,但就是不接那酒杯。瘦子見狀哼了一聲:“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他搶過胖子手裡的酒杯就要往阿柳嘴裡灌。

楊五在廳堂的一角正跟胡大拿說話,忽聽阿柳咳嗽不止。扭頭看時,正見那瘦子扳著阿柳的臉要灌酒。楊五把酒杯往桌上一扔,飛身就要去擋。

誰知這時,瘦子手裡的酒杯卻忽然被人奪走了,緊接著他手腕被人一把扣住,往外一掰,咔嚓一聲差點斷了。

那瘦子“啊”一聲慘叫,抬頭一看,原來扣住他手腕的正是趙四海。

趙四海把搶來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挑眼看著瘦子說道:“趙發,是不是從來沒有女的看上過你,憋得你大粑粑上頭,現在滿腦袋都是屎啊,啊?”他抬手一巴掌就扇在了趙發腦袋上,扇得趙發頓時天旋地轉。

還沒等趙發反應過來,趙四海揪起他噼裡啪啦又是一頓猛扇,邊扇邊罵:“腦袋上就那麼幾根毛,還他媽成天到晚對著鏡子可勁兒梳!就你那德行,誰他媽能看上你!”

他忽然抬起腳,卻一轉身踹在了旁邊那胖子的肚子上,口中罵道:“還有你,長得跟熊崽子投錯了胎似的,還滿嘴噴糞!”

這一腳踹得胖子臉色發紫,哇一口把剛才喝的兩杯酒幹脆都吐了出來。那趙發也被抽得坐在地上兩眼發直,眼前星星亂飛。

趙四海往趙發身上補了一腳,罵道:“我趙四海雖然長得也不咋地,但我好歹有他媽的自知之明,不幹那討人嫌的事兒!”

他抬眼掃視了全場一圈,高聲道:“在座各位聽好了,柳姑娘是我請來的客人,誰對她無禮就是對我無禮。我見一次揍一次,到時候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在場眾人見趙四海說著話臉上的肉直跳,顯見是來真的,於是再沒人敢接茬,呼啦啦地都坐回到了座位上,開始岔開話題各說各話,一起把這事給帶過去了,堂上氣氛稍稍緩和起來。

阿柳在旁看見這一幕,心中有些觸動,瞧著趙四海不語,神情若有所思。

趙四海見阿柳默不作聲地看著自己,以為她還在擔心有人找她麻煩,他把帽子一把摘了下來丟在桌子上,腳踩著椅子,用油嘰嘰的袖子蹭了蹭脖子上的汗,對阿柳道:“柳姑娘,有我這句話,你就在這兒安心住著,誰也不敢找你麻煩!”

阿柳端起一杯酒,對趙四海道:“謝謝你剛才替我解圍,我敬你一杯。”她真心實意,所以這句話說得很是溫言細語,聽得趙四海身上軟酥酥的,趕緊把腳放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道:“你是秀紅的姐妹,我照顧你還不是應該的。”說完接過阿柳手裡的酒杯,也不客氣,一口就喝了個幹淨。然後抓起帽子胡亂地在空中甩了甩,算是對阿柳告辭,轉身走了開去。

阿柳看著趙四海的背影,腦海裡忽然蹦出個念頭:“或許此人真的能對秀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