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納爾和你說了什麼?”

倫納爾前一腳離開書房,久候多時的克萊斯特就走了進來。城牆上玄薇被倫納爾堵了個正著,兩人移步書房密談,一談竟就是一個小時。

玄薇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倒也沒想隱瞞克萊斯特,“……他不相信那封退位書,懷疑是你秘密囚禁了格裡高利二世,並且把我作為傀儡推上帝位。”

這一番周旋試探著實費了她不少精力,倫納爾雖然只是一介武夫,但畢竟是個大貴族族長。爾虞我詐的言辭技巧他信手拈來,更不用提那較克萊斯特有過之無不及的魄力。

“哼,想象力豐富的老頭子。”克萊斯特冷嘲。

但國內外有這樣猜測的人恐怕還不在少數,畢竟奧利維婭從前過得足夠低調,外表又天生柔弱,這口大黑鍋他還真就甩不掉。

這在玄薇的算計之內,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他有沒有向你推薦明天決鬥的人選?”

朝野上下,倫納爾對帝國軍部的掌控和影響無人能及,之前代表格裡高利二世出戰的沙切爾奧德洛夫也是由他推薦。

玄薇沉默了兩秒,“倫納爾將軍他想親自出戰。”

“親自出戰?”饒是克萊斯特也愣住了,“反叛軍那邊可是由德裡普出戰,雖然他是德裡普的師父,但他今年已經八十七歲了,而且退居幕後多年,他以為自己還是活躍在戰場一線的小夥子嗎?”

“我也勸他了,但他很堅持。而且他說,若是這帝國上下還有人能擊敗德裡普,只可能是他。”

回想起倫納爾答複她時候的神情,玄薇不由肅然起敬。須發灰白的老人脊背挺得筆直,眼神中湧動的並非視死如歸和自我犧牲,而是滿滿的榮譽感,身為一名apha戰士,身為一名帝國人。

沒有人不會被那樣的目光打動,也不會有人膽敢質疑他對斯瓦納的赤誠之心。

也正因此,就算利安德爾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斯瓦納帝國人心目中的第一貴族永遠都是斯圖爾特。就算和倫納爾你爭我鬥了幾十年,克萊斯特的內心深處依然敬佩著他。

“我答應他了,明天由他出戰。”玄薇沉聲說道,轉頭又安慰克萊斯特,“不過您不用擔心,決鬥不過是牽制德裡普的手段,我原本也沒想依靠決鬥獲勝。”

“相比之下,我們必須在明日決鬥開始之前,起草一份安撫方案——這份方案必須要既能讓反叛軍滿意,又不至於激起新貴族的憤慨。只要能成功離間德裡普和他的手下,這場決鬥的結果根本無關緊要。”

克萊斯特卻依然眼神凝重,“但我只怕倫納爾是存了死志,他這個老頑固……”

“沒關系的,我們能來得及!”玄薇打斷他的話,語氣鏗然,“父親,我需要您助我一臂之力。”

她眼中的火光感染了克萊斯特,他長嘆一聲終將一切拋於腦後,和玄薇一同在書桌落座。

原本該由數名大臣耗時幾個月甚至一年擬定的方案,他們現在只有一個下午。這份方案不僅僅將成為化解內戰的關鍵,也將深深影響斯瓦納帝國之後的經濟和國民政策,併成為左右新舊貴族勢力的關鍵。

直到入夜,他們終於擬出了大致框架,但已經筋疲力盡的兩人不得不停下交流,暫且休息。

克萊斯特返回家中,玄薇則拖著疲憊的身體步回寢宮。一路上的侍女守衛都默默避開了她,上午的繼位發生得太突然,他們實在不知道該用哪一種禮節迎接她。

“莉芙!”

除了焦急等待了她一整天的黛茜和科拉,兩人幾乎在她跨進院門的同一時刻就沖上來將她圍攏,上上下下把她仔細打量了一遍,生怕她受了什麼傷和委屈。

玄薇的心莫名溫暖,壓抑了一天的疲倦煙消雲散。

“莉芙莉芙!星網上說的都是真的嗎?!”黛茜瞪著眼睛問她,滿臉的難以置信。

“你猜。”

玄薇輕彈了她一下額頭,抬腳走向室內。飯菜的香味遠遠就鑽進了她的鼻間,她才想起自己除了早飯一天都沒有進食,此刻已經饑腸轆轆。

“假的吧……莉芙你怎麼可能稱帝呢?你明明比我還小,而且我是看過你洗澡的,你才不是apha!”黛茜信誓旦旦地說道。

玄薇動作一頓,奇怪地看著她,“你‘偷’看過我洗澡?”

奧利維婭因為隱疾對自己的身體非常自卑,從來不肯讓侍女替她洗浴,懂事後連母親都不得近身。

黛茜的臉立刻紅了,“我我我……我好奇嘛!”

“那我要真是apha怎麼辦?你這麼主動,可是要以身相許了。”玄薇見她害羞,更是忍不住打趣她,轉頭望向科拉,“你也知道嗎?”

科拉搖了搖頭,鎮定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

“算了,也沒什麼好瞞的。”玄薇在椅子上坐下,“我的的確確是女apha,有醫院開具的出生證明為證。但我天生具有生理缺陷,沒有丁丁沒有生育能力。”

她說得平淡,好似在談論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直白的措辭羞得黛茜臉更紅了,科拉卻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