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80%的赤裸(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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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到睡前是一天最難熬的幾小時,因為沒有任何娛樂,只能純發呆。不過今晚黎夜光不用發呆,而是選擇了發抖。
之所以發抖是因為白天淋了雨,她實在忍不住想洗個澡,結果還被告知晚上沒有熱水,他們都是用冷水沖涼的。黎夜光沒轍,只能用半壺喝的開水沖進盆裡,才讓冰冷徹骨的山泉稍微回溫,不至於第一瓢沖上去就被凍暈。
洗澡的地方在廁所旁邊,隔了兩間,雖不是露天,但確實只能算個棚子,因為四周的磚牆沒有完全封閉,只砌了一人高,聊以遮擋,一陣冷風竄進來,本來就沒多少溫度的水瞬間又冷了大半,淋濕後的她全身戰慄、牙齒打抖,只需要將手掌放在身上,不用使勁,自動進入顫抖式搓澡狀態。
西北的水比南方硬,冷得也更加鑽心。如果說一夜不睡趕到這裡的難度系數是1.0,那麼睡硬床、吃饃饃只能算0.5,而洗澡卻是2.0。黎夜光的身體還留有一定的記憶,雖然已經過去十七年了,但她還能記得被這樣冷的水從頭潑到腳是什麼感覺……
“黎夜光,撒謊精,不吃飯,吹牛皮……”十來歲的孩子,已經有了紮堆抱團的意識,一大群孩子就這麼手牽著手,將她團團圍在中間。
那時候的黎夜光也才十歲,就已經明白原來世界可以對一個人多溫柔,就可以對一個人多冷酷。她幾次想沖出包圍圈,都沒能成功,只能焦急地反駁:“我不是撒謊精,我沒有撒謊……”
“你不是要去美國嗎?吹牛皮!你去啊!你去啊!”兩三個高個子孩子,一邊說一邊用手推搡她。
“我是要去美國的!我是要去的!”她被推倒在地,摔得很疼,卻還是一聲聲為自己辯解,“我沒有撒謊!沒有!”
“她還在吹牛皮,真不要臉!讓她清醒一下,別做夢了!”不知是誰端來一桶水,當頭就那麼澆了下去。
十二月的西北,氣溫已經降至零下十度,冰冷的水從她的頭頂淋下,順著脖子浸入後背,像一把鋒利的刀割過面板,快得幾乎不見血,卻是入骨的疼……
那麼多年過去,身體的感覺卻清晰至極,她彷彿還能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臉,記得他們的聲音,也記得他們大聲的嘲笑。
可能人生就是這樣吧,害怕的地方總會再來,不願意見的人總會遇見。所以從某種角度看,既然人生如此,那做人多追求一些利益也是合理的,畢竟心靈和肉體,總得有一樣被溫柔以待。
當然,眼下的黎夜光,心靈和肉體都在煉獄。
她將盆裡最後一瓢冷水沖完,結束了這個汆水般倉促的澡,然後哆哆嗦嗦去拿衣服。衣服就搭在兩個浴室之間的竹牆上,竹牆雖不高,但也沒過了她的頭頂,她伸手拿下來一看,內衣卻不見了。
難道是她洗澡時那一陣風吹進來,把放在最上面的內衣吹到了另一間浴室?
“靠靠靠……”黎夜光一邊打擺子一邊罵道,洗澡的難度系數應該是3.0才對!這種地方除了用操蛋來形容,還有什麼詞配得上?!
她把外衣往身上一披,然後踩著放盆的木凳,扒上竹牆去看內衣是不是掉在隔壁。就在她的頭剛剛超過竹牆、才露出眼睛時,一聲清晰的“咔嗒”,旁邊浴室的門開了。
黎夜光嚇得趕緊縮回腦袋,打算先走為妙,可是……開門的那個人好像是……
她忍不住又探起頭看去,啊!果然是餘白!他也來洗澡了。
因為沒有熱水,餘白習慣了速戰速決,黎夜光探頭時,背對著她的餘白就已經把上衣給脫了,整個後背光潔白淨,使得右肩的疤痕更加清晰觸目。
根據直覺,黎夜光認為這個疤痕絕不簡單。
白天時候她沒能問出結果,眼下倒是一個好機會,要是拍一張照,明天找機會發給高茜,找人去調查,豈不美哉?
畢竟黎夜光已經確認,餘白這個人無欲無求,是沒法利誘的,只能找把柄威脅了。
她悄悄彎下身子,從衣服口袋裡掏出手機,再度扒上竹牆,好在餘白還沒脫下身,黎夜光趕緊按下快門。
恩?第一張竟然對焦失敗了。
餘白開始解褲子紐扣。
黎夜光急了,趕緊又按了一張,還是對焦模糊。
餘白的褲子開始往下拉了。
黎夜光一連按了七八張,竟然都是模糊的,難道她是冷到手抖?
等等,她怎麼覺得自己的視線也有點抖?身子也有點抖?
“嘩啦——”一聲巨響,兩間浴室中間的竹牆轟然倒塌,扒在牆上的黎夜光失去支撐,應聲倒在了餘白腳邊。
浴室裡只有一盞昏暗的油燈,火光都被巨大的動靜震得晃了一下,餘白自然被嚇了一跳,轉過身來,只見幽暗曖昧的暖光下,一個赤裸了80的女人趴在他腳邊。
一聲慘叫劃破寂靜的夜空,在空蕩的山谷裡不斷回響。
叫的人,不是黎夜光,而是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