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依舊是輕輕的風,平靜的湖水和這座歷經歷代王朝刻著滄桑的水榭,前幾日的紅衣女子似乎是一場夢,一場荒,唐的夢。

穗禾披著孔雀綠的披肩,懶懶的靠坐在欄杆上,看著淺淺湧動的湖水,似乎眼前又浮現了前幾日的那個情景,帶著面紗的紅衣女子踏水而行,同自己來了一番荒,唐的言論。

不禁笑了笑,穗禾抬起右手,看著柔和的日光下的鮫珠。這串鮫珠個個珠圓玉潤,透著淺淺的藍,陽光之下,似乎能看見那緩緩流動的潮水。

風很輕,似乎能聽見絲絲低語,穗禾閉上眼睛,又想起來了當初潤玉所贈的那方扇子。

“潤玉,”穗禾靠在欄杆之上,輕輕的撫摸著手腕上的鮫珠,“陌上花已開,為何你還未歸?”

心口處又傳來那種刺骨的痛,每次只要想要潤玉,就會刺痛一分,似乎都習以為常了,穗禾嘴角掛著苦澀的笑,習慣性的去拿出放在胸口的秘,藥,卻發現裡面空了。

“看來,上蒼都看不慣我了,”扯下掛在脖子上的項鏈,穗禾放在手中摩挲著,眼眶紅了紅,“爹爹,對不起……”

看著這個純金的平安鎖,穗禾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直到上面都沾染上了穗禾的體溫,那上面平安二字更加的顯眼,閉上眼,穗禾看著,往昔父女相處的往昔不禁湧入了腦海中,輕輕的揪著穗禾的心……

爹爹,對不起……

豆粒大的淚水流了下來,打濕了那方長命鎖,穗禾忙收斂了情緒,迅速的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想到了當日從藥師谷回來的時候突然染上的心疾,每每只要想到潤玉,就會痛一分,如今,就連葉大夫的獨門秘方都被吃盡了。

我不敢讓你知道,爹爹,其實,我一直都好害怕,好害怕的。若是你知曉是因為潤玉才讓女兒這般,女兒不敢想象,你會怎麼對付他,只要想到會有這種可能,穗禾就覺得心口疼的喘不過氣來。

緊緊的捂著心口,穗禾將喉頭的腥甜給壓了下去,半晌,才緩和一會。

“原本以為吐著吐著也就習慣了,”穗禾自嘲道,“老天終究是看不慣我啊,連止疼的藥都找不到分毫,還要我感受這般錐心之痛來吐光心頭血嗎?”

穗禾的臉上是病態的白,看著水面上的自己,卻又害怕看到潤玉和爹爹。

拿起旁邊小塌上的筆,穗禾嘴角帶著淺淺的笑,眉宇間是清淺的溫柔,一筆一畫的畫著,似乎整個天地之間一切都不重要,只有這手上的畫中人才是一切。

“既然病著,為何不好好養病?”

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拿著筆的手頓了頓,穗禾看著來人,嘴角有著淡淡的笑意。

“沒想到那晚還真的見到了傳說中的妖精,”穗禾眼裡帶著淺淺的笑,打趣到,“這青天白日出現在皇家別院,就不怕天家這真龍之氣傷了你?又或者,被什麼得道高人給為民除害了?”

“你如今倒是有心情來打趣我,”簌離用靈力凝結出一個凳子,坐了下來,拿起了那一堆的畫紙,語氣裡帶著幾分責備與心疼,“對於自己的身子,竟然這般不上心?”

“聽你這個語氣,倒是頗像個長輩,”穗禾放下手中的畫筆,笑道,“若不是他的生母早逝,又知曉你並不是凡人,只怕還會把你認錯呢。”

“你就不好奇,今日本座來找你有什麼目地?”

“不好奇,我這日子不多了,”穗禾笑道,“我關心的人都來不及去想,又如何去好奇你?”

“那夜本座回去思前想後了一番,只怕那夜的話是用來唬住本座的吧。”

“哎,”穗禾聽了簌離的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簌離的肩膀,像個長輩關懷小輩般,“穗禾竟不知,原來簌離你這般單純。”

“如今你這般,”看著簌離那塊被毀的容顏,穗禾的語氣裡倒是帶著幾分疼惜,“想必當年,你也被騙得很慘吧。”

“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倒是會踩著別人的痛楚來說事,”簌離有點恨得牙癢癢,“若是你的心上人知曉你是這般,不知可還會這般待你?”

“他嗎?”穗禾聽到這裡,眉眼間都是藏不住的溫柔,“自是會更加的待我好,疼惜我了。”

“你還真是對自己有信心,”簌離聽了,不禁諷刺道,“真能自己安慰自己。”

“我的心上人身世悽慘,本應該頂頂珍貴的一個人,卻被他人迫害,自幼流落街頭,”穗禾的語氣裡帶著心疼,“若不是當年湊巧將他撿了回來,只怕那時候他不是死於胎,毒,全身潰爛而亡就是活活的被餓死了。”

“十幾年來,長於市井街頭,飽受別人詬,病炎涼,艱難的活著,”說到這裡,穗禾不禁輕輕的閉了閉眼,良久才開口說道,“這樣一個人,又怎麼不會去看人,不會去猜度人心?”

“或許,從看到我的第一眼,我在他心裡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就心下有底了,”穗禾自顧自的說著,並沒有注意到一旁的簌離滿眼的心疼,“可是,他卻依舊不在乎,只是心疼我。”

“這雙手,”穗禾看著眼前細細的手,慢悠悠的說道,“殺過人,埋過屍,可看上去卻依舊是那般的幹淨呢。”

“你既是司空府的千金,”簌離聽到這裡,語氣中倒是有了幾分疑惑,“這樣的事,也需要你動手?”

“說起來倒也是不需要,”穗禾輕輕的笑了笑,“是我自己願意去的。”

“司空府沒有男丁,只有我一個女流,若是一個沽名釣譽的空殼子也就罷了,”穗禾說到這裡,輕輕的撫摸著畫的邊緣,“可惜,偏偏爹爹很爭氣,整個東陵大權在握,無論軍政都是很能吃得開。”

“多少人都想著娶司空府的郡主,就連二殿下都不例外,畢竟這塊兵權,可是實打實的誘,人,”穗禾說到這裡笑道,“我既然在司空府長大,又怎麼會這般的出淤泥而不染,對於這些絲毫沒有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