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剛進屋就見宮裡賞下來的東西都散在地上,還好屋子裡鋪了厚厚的地毯,倒也不怕摔壞。一邊撿起地上的東西,一邊就去看林黛玉。

真到了林家,見識了林家的規矩,紫鵑才真正明白什麼是大戶人家該有的樣子。盡管如此,剛開始,紫鵑仍然覺得還是賈家更好一些。等宮裡的嬤嬤到了,隨著林黛玉一起學了規矩,才明白在賈家時候,自己、賈家人的行為又有出格。還好,當初搬出來的時候,林老爺把自己的身契要了過來,否則,早晚有一天回到賈家,紫鵑覺得自己前途堪憂。因此,對於自家姑娘和寶玉的事情,紫鵑雖然念著賈家的舊情,心裡卻已經偏向了不贊同。

之前宮裡賈娘娘的賞賜送來的時候,便覺得不妥,此時見黛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心裡一咯噔,可別又想起寶玉那個呆子了!

一著急,就來了一句:

“寶玉都不在這兒,怎的還能把你給惹哭了?”

林黛玉愣了一下,口中喃喃道:

“是啊,他總是惹我哭,可若是真喜歡,怎麼會總讓我哭?”

這麼想著,心裡越發悲傷了。自這日,卻是往賈家的次數越發少了。

且說榮寧二府中因連日用盡心力,真是人人力倦,各各神疲,又將園中一應陳設動用之物收拾了兩三天方完。不過那都是管家的王熙鳳的事情,其他人大多躲懶,薛家母女更是清閑。唯獨隨著天氣的轉暖,薛蟠歸來的日子越來越近,薛姨媽越發盼望了。

只是不知道當日貴妃省親時暈倒的事情怎麼傳了出來,賈家眾人對薛寶釵的命格之說越加相信。平日裡下人見了薛寶釵更加恭敬不說,連經過薛家母女住的院子,都低頭斂聲,怕哪一項不湊巧沖撞了。王夫人再不提賈寶玉與薛寶釵的婚事,連愛熱鬧的賈母每每提起薛寶釵,都讓賈寶玉注意點,別壞了男女規矩。

敬,而遠之。賈家現在的態度大致如此。這讓原本還對賈家抱有好感的薛姨媽冷了心,越發盼望薛蟠的歸來。

☆、薛蟠回京

轉眼到了正月中旬,天氣漸暖。院子裡的迎春花開了,薛寶釵手裡捏著一直迎春花的枝條,眼中的神光閃了閃,嘴角微微勾出個微笑。最晚過了晌午,薛蟠就該到了京城了。

前幾天,薛蟠託人帶了信,說這幾天就到京城。薛家在京城的宅子已經修繕好,也陸陸續續的□□了一批下人,只等薛蟠回京,便可以搬走。這些日子,薛姨媽和繼母王夫人聊天,話裡話外也透露了這個意思,也沒明說薛蟠立功的事,只是暗示了一番。一是因為賈家是個沒有秘密的地方,主子們的任何事情都可能被嚷嚷出去。薛蟠雖然算是衣錦還鄉,但當初的從軍的理由說出去到底不是什麼好事,雖然沒損失,但更不會有所得。二來,對於恨不得隨時隨地都能攀高枝兒的某些人而言,六七品雖然不是高官,但薛蟠到底年輕,有前途,可是,薛寶釵一點也不想他被賈家人押寶。

雖然想著在大觀園裡住上一段時間,但她最原始的任務還是薛家。至於寶黛,看著這段時間故態複萌的賈寶玉,薛寶釵幾乎要失去耐心了。

榮禧堂裡,薛姨媽陪賈母和王夫人說著話,卻有些心不在焉。幾天前一接到兒子的信,她就派人去了城門口,每天三班倒的守著,就怕錯過了。算算日子,也就是這一兩天。

正想著,王夫人問道:

“妹妹說呢?”

薛姨媽剛才走神,根本沒聽別人說什麼,此時王夫人一問,還是一臉迷茫。

賈母便笑了兩聲,說道:

“前兩天聽姨太太提過,好像是蟠哥兒要回來了,這會子怕是滿心都是這事,沒聽清楚我們說什麼。”

薛姨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孩子一走就是兩三年,本來就是個混不吝的,在外邊也沒個親朋故舊的,如今說是要回來了,我這每天派人去看,到現在也沒個訊息,心裡實在不放心。”

說著,想起薛蟠往日在家時的樣子,戰場上瞬息萬變,聽寶釵說還受過幾次傷,也不知道這兩年是怎麼過的。想著,眼圈又紅了。

一旁的賈母王夫人勸慰了幾句,王熙鳳是個善於調節氣氛的,走到薛姨媽跟前,跟著勸了幾句,便又笑著說道:

“如今蟠兄弟眼看就要回來了,姑媽應該高興才是,怎的又哭起來,要是蟠兄弟一進門剛好看見了,還不得砸了我這‘猴兒‘的招牌,說我只顧著逗老太太開心,把您這親姑媽給忽略了。要我說啊,這蟠兄弟這時候遞信,說不定就是想趕著寶妹妹的生日,喜上加喜,讓姑媽也高興呢!”

“鳳丫頭說的很是。”

賈母應了一句,道:

“寶丫頭今年十五歲,雖不是整生日,也算得及笄之年。辦的不同一些才好。”

薛姨媽一愣,才想起過兩天就是寶釵的生日。因為這兩年在賈家過著,從未看賈家對自家女孩兒及笄之禮有多重視,也就慢慢忽略了自己的寶釵。年前的時候倒是想起來過,當時還命人提早準備了,只是這段日子,先是省親,自家女兒的命格又出了問題,之後兒子從軍的事情又讓她措手不及,一件接一件的,好不容易松泛兩天,兒子又來信不日將歸,心心念唸的想著快兩年不見的兒子,險些把女兒的生辰都給忘了,如今還要別人提醒。一時之間,薛姨媽心中覺得甚是對不起女兒。

王熙鳳有眼色,一眼便把薛姨媽的心思看了個大概,笑呵呵的說道:

“剛剛我和老太太、太太還說呢,這是過年後咱家第一個過生辰的,想著湊些銀子,大夥兒趁著這個機會給寶丫頭賀一賀喜,也熱鬧熱鬧。”

薛姨媽先是高興,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容收了收,卻到底沒有拂了賈母的意思,笑著應了。之後聽著賈母與其他人這個二十兩,那個十五兩的湊銀子,和王熙鳳商量著開宴席,卻耷拉下眼瞼,遮住了眼中的神采,面上帶著微笑,心卻不住的往下沉。

十五歲,及笄。這對一個女孩子而言代表什麼,老太太和姐姐不可能不知道。作為母親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心中充滿了對女兒愧疚。可是,兒子還在外暫且不說,母女兩人現在客居在親戚家,身在異鄉,想要張羅起來本就不容易。老太太作為長輩,沒提出來就算了,既然提出來了,如果想盡心意,她老人家認識的人何其多,薛家是商家,要求也不高,不需要什麼高門大戶家的貴太太,但出身清白的福太太,以賈家的面子不難找來吧。就算老太太看不起薛家,不想盡心,一句祝福的話總不難說出口吧。這樣沒有禮者、贊著,什麼形式也不走,只是打算開幾桌宴席,到底是為了給女兒慶生,還是隻是想借著女兒生辰的名頭樂呵?

薛姨媽心裡委屈生氣,臉上卻一絲都不能表現出去。賈家是亂,是沒規矩。可賈家到底出了一位貴妃,到底還有賈母這個老太太在。而他們薛家,兒子雖然有了官職,也只不過是一個七品,就算回來了,看樣子也只有六品,還是家裡唯一的,今時今日,他們還得罪不起賈家。

如此想著,心裡越發覺得對不起女兒。看一群人商量著,便與賈母、王夫人告罪一聲,說回去跟寶釵說一聲,便帶著人退了出來。

等回到住所,一見到寶釵便拉著進了裡屋,撫這寶釵的臉頰,兩行清淚就落了下來。

“丫頭,媽……真是對不住你。”

薛寶釵被薛姨媽一連串的動作弄得莫名其妙,一邊拿著手帕給薛姨媽擦淚,一邊用眼神詢問今天跟著薛姨媽出門的香菱。香菱竹筒倒豆子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薛寶釵囧了。

古人男子二十加冠,女子十五及笄,算是人生大事之一。可是擱現代別說及笄,舉辦成年禮的都不多了。過生日不過就是買個大蛋糕,一群朋友吃吃喝喝唱唱k,樂呵樂呵,和賈家要舉辦宴席的形式差別真不大。況且習慣了現代十八成年,現代突然有人告訴自己你十五了,成年了,應該舉辦成年禮了。薛寶釵還真不習慣。